顾鹤卿走在宫道之上,青色官靴踩在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这几个月的俸禄,自己没有按时交给惜惜,而是拿了一半送往刘侍郎府,希望母亲买些自己喜欢的事物,剩下一半,顾鹤卿想去司珍司,给惜惜置办一件生辰礼物。
眼下司珍司算得上是二十四局里最忙碌的衙门,和它同病相怜的,还有负责衣裳剪裁制作的司制司。毕竟后宫上到贵人下到奴婢,谁不想过年添一件好衣裳?
司珍司里大半都是宫女,只有少数太监负责院内杂役。
此刻数十宫女都在埋头忙碌,金丝在她们的巧手上几经腾挪,就变成一件极美的饰品。
顾鹤卿缓步欣赏,才走几步,就听见一名宫人抱怨道:
“咸福宫的孙贵妃也太过分了,居然开口要十几支金步摇,还要特意要的点翠,这是要活生生累瞎咱们啊。”
“可不是,她一靖清帝的贵妃,不知哪来的脸要这么多首饰,皇后娘娘不过也只要了八支。”
“嘿,你们记不记得,她可是以为靖清帝守节的名头回的宫,我瞧她日日打扮的花枝招展,哪有半分守节的模样?”
“呵呵,她那妹妹更不像样,先是去司制司要衣裳,司制没搭理她,她又跑到咱们这。”
“说什么每年年节她母亲都会给她置办一副头面,今儿就管咱们要几个簪子,是看得起咱们,还敢推推搡搡,小心她日后发迹,让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笑死人了,满宫谁不知道她被陛下退衣廷杖,现在还敢来这耀武扬威,不过也算托了她的福,她这一遭吓跑了不少官宦人家的小姐,否则,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们一起来闹,还不知道司珍大人怎么头疼呢!”
几个宫女一边做活一边调笑,有眼尖的立刻看见穿着雪青色贴里的顾鹤卿,忙行礼道。
“见过督公大人。”
方才叽叽喳喳地人群瞬间安静。
说话的几个宫女脸色苍白,想想刚才的言语对贵人多有不敬,万一眼前的督公大人计较起来,少不得要进慎刑司吃板子。
顾鹤卿见自己吓到了她们,很是歉疚,声音和煦地道。
“我是来寻司珍大人的,方才你们说什么...我都没听见。”
宫女们喜笑颜开,往日就听东厂的太监们提起他们的督公,说是最温和不过的,本以为是奉承话,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仅长得俊美,说起话来也让人如沐春风。
“司珍大人在内堂,让奴婢为督公引路。”
一个灵巧的小宫女起身拎着裙摆,在前面带路。
“有劳。”顾鹤卿的声音如冬日暖阳。
不少宫女懊恼极了,自己怎么反应这么慢,刚才要是快点起身,也能让督公跟自己温温柔柔地说上几句。
带路的小宫女一边走,一边窥着顾鹤卿的脸,走着走着,一朵红云慢慢从脖颈爬到脸颊。
“督公大人,司珍就在里面。”
却见一间半大不大的屋堂内,门扉半掩,刘司珍正在里面翻着宫女新描的饰品花样。
见顾鹤卿来了,忙敛衣行礼。
“奴婢见过督公。”
“司珍大人不必多礼。”
刘司珍起身道:“不知督公大人来寻奴婢,所为何事。”
顾鹤卿当下将想给顾惜惜做一支簪子的事说了。
刘司珍眼中含笑:“这是什么大事?还劳督公大人亲自来说,打发个小太监告诉奴婢一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