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崔姒燕行川的女频言情小说《候春归崔姒燕行川》,由网络作家“崔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姜水之畔。一身着青衫头戴巾布的中年男子正坐于河畔垂钓。春风煦暖,微风和畅。近处是湖面绿水微漾,落花随波;远处青山回春,山岚青翠,又点缀着些许繁花,为人间增添许多春。此时中年男子吹着江上春风,感慨道:“江畔垂钓,人生美事啊!”当然,若是他身边没有蹲着一个手抓烤鱼猛啃的人,就更美了。大煞风景,大煞风景!那年轻人身着银甲白袍,面容白嫩,好似那唇红齿白的小白脸,只是可惜,他那饿虎扑羊啃鱼的劲儿,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先生,你说王真的要娶崔氏女吗?”小白脸吃着吃着,忍不住问了一句。正在垂钓的中年男子伸手抚了抚下巴处一茬点了两三根银白的胡须,闻言道:“过了河再往前走,已经是平州地界了,再有三日,便能抵达平州城了。”崔氏一族欲与燕家结亲,燕行川娶崔...
《候春归崔姒燕行川》精彩片段
姜水之畔。
一身着青衫头戴巾布的中年男子正坐于河畔垂钓。
春风煦暖,微风和畅。
近处是湖面绿水微漾,落花随波;远处青山回春,山岚青翠,又点缀着些许繁花,为人间增添许多春。
此时中年男子吹着江上春风,感慨道:“江畔垂钓,人生美事啊!”
当然,若是他身边没有蹲着一个手抓烤鱼猛啃的人,就更美了。
大煞风景,大煞风景!
那年轻人身着银甲白袍,面容白嫩,好似那唇红齿白的小白脸,只是可惜,他那饿虎扑羊啃鱼的劲儿,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先生,你说王真的要娶崔氏女吗?”小白脸吃着吃着,忍不住问了一句。
正在垂钓的中年男子伸手抚了抚下巴处一茬点了两三根银白的胡须,闻言道:“过了河再往前走,已经是平州地界了,再有三日,便能抵达平州城了。”
崔氏一族欲与燕家结亲,燕行川娶崔氏女为王后,崔氏一族愿为燕家马首是瞻,这第一份大礼,便是将这平州地界奉上,为燕之疆土。
燕行川此番领军南下,便是要收了这平州,既然收了崔氏的大礼,崔氏女,自然是没有不娶的道理。
“可我心里总有些不安,先前不知多少人想将女郎嫁予王,王都不同意,这一次竟然答应了,你说,王为何会同意呢?”
“或许是年岁大了,知晓要娶妻了。”
“噗!”小白脸差点把嘴里的鱼肉喷出来,他好不容易咽下,立刻就开骂,“上官老贼,你休要胡说,你以为王是你吗?天天想着娶娘子。”
“此言差矣,此言差矣啊,你这傻小子就是太年轻,这人啊,哪里有不想娶娘子的,王又如何,王也是人,又不是天上的神仙,自然也会想娶娘子......”
春光洒落江面,风过水面,水波微漾,水光摇曳。
有渔者撑着竹排而来,在水面上拖出长长的涟漪......
一支长箭破空而来,风声呼啸——
燕行川从光亮忽暗忽明的梦境中惊醒,弹坐起来的时候还伸手摸了摸心口,那一支要了他命的箭并没有出现。
营帐之外有急促的脚步声来了又去。
银甲白袍的小将军手提红缨长枪,匆匆掀起营帐的帘子走了进来,见燕行川已经醒来,面露大喜:“王,您醒了。”
三日前,北燕军行军抵达姜水之畔,遇见了伏击,燕行川一个晃神,险些中了一箭,但也惊得从马上栽了下来晕厥过去,过了一天一夜才醒。
醒来之后更是头疼难忍,难以入眠,眼前光影摇晃,视物艰难。
能说得是话的几位商议过后便在姜水之畔安营,等燕行川好些了,再行渡江。
“沈陌。”燕行川认出了来人,“外面什么事?”
“几个宵小。”银甲白袍的小将军那张唇红齿白的脸上有些冷冽,“王放心,不足为惧。”
燕行川点头,起身便去穿挂在一旁架子上的盔甲,边上随侍见此,便上来帮忙。
他身形颀长,气势冷沉冷冽,站在人跟前的时候,如同一座山岳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沈陌敏锐地察觉到燕行川这两日的气势有些不一样了,似乎是给人的压迫感更强了。
“王穿盔甲做什么?那不过是几个宵小,有阿兄在外头呢,不会有什么事的。”
燕行川道:“待收拾了那些人,便命人拔营渡江吧。”
“可是王的身体......”沈陌欲言。
“本王的身体无事。”他转过头来,一张冷峻的面容线条凌厉,仿佛是沾染了北风的肃杀与寒冷,一双剑眉微拧的时候,仿佛天地烈日都为之退让。
其实他的年岁也不算大,今年不过二十二,但十三岁之时,便带着北疆将士以北燕成为基,反了大周,号称北燕王,称王之后这些年,他便逐步往西、南方向吞并。
至今,已经是逐鹿天下的大势之一。
接了崔氏的投诚之后,燕军便渡江南下,待到河岸的另一边,有崔氏族人接应,到时,燕军可不费一兵一卒占领平州地界,再以平州为据点,继续往东、西、南三方进军。
“已经耽搁了三日,迟迟不渡江,崔氏久候不见人,还以为我燕家言而无信,再说,耽搁太久,崔氏处境也危险,该是速战速决,占领平州。”
上一世,崔氏族人在河岸另一边等候,同样也遇见了伏击,纵然崔氏一族早有准备,但也死了不少人。
这一世,燕行川虽有提前派遣将士渡江,但耽搁太久确实不妥。
“让人准备渡江。”
“是。”
沈陌领命而去,燕行川则是继续将盔甲穿好,待他穿戴好了,正要伸手整理的时候,眼前光影一恍,又出现了一个身着红衣的窈窕女子。
她俯身过来,伸手替他整理盔甲,那张妍丽柔和的脸上还有柔和的笑意,一如往昔,末了,同他道:“夫君,要照顾好自己。”
燕行川愣然,伸手触碰。
可在触碰的那一刹那,光影散尽。
燕行川又觉得眼前一阵刺目的疼。
他还记得他最后一次离开,让她等他归来。
待他平定了这天下,便与她归隐,从此不问世事。
只是可惜,他这一走,却再也没有回来。
大仇得报,天下平定,可他心中舍不得妻儿,一直在人间游荡。
待他浑浑噩噩飘回帝城的时候,他的儿子已经登基为帝,并且向他的母后献上一个个精挑细选的美男。
并且扬言道:
母后,您瞧这一个个的,比父皇贴心,比父皇健朗有力,保管将您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这可真的是他的好大儿啊!
而且她还笑眯眯地受了,任由这些美男在她跟前伺候着,还一个给她捏肩一个给她捶背,一个给她喂葡萄。
燕行川看到这场面,差点没气疯,觉得自己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不过这一气,他竟然又回到了南下娶崔氏女的路上。
“崔姒......”燕行川咬了咬牙,脸色有些发黑,“别落在我手里!”
......
“崔姒...别落在我手里......”
崔姒从梦中惊醒,惊得冷汗都下来了。
“六娘子,主宅到了。”
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才使得崔姒彻底清醒过来,想起自己是在去往主宅的路上,靠着软枕睡着了。
想来她是疯了,怎么可能听见燕行川的声音。
再说了,她与他,这辈子估计都很难相见了,他还能将她如何?
“什么?”崔姒脸色都变了,“崔妘真的那么说?”
崔好使劲点头:“千真万确!阿姐,这可怎么办啊!若是名帖到了北燕王手里,北燕王同意了,那阿姐难不成真的要做崔妘的陪嫁媵妾?”
崔氏一族迎北燕王为主,俯首称臣,北燕王虽然也给崔氏一族面子,同意娶崔氏女为王后,可若是崔氏一族定了人选,送到了他手里,他同意了,崔氏一族恐怕就不好反悔了。
这刚刚奉了主上,好不容易得了一点情分,反复无常闹腾来去,惹了主上不快,崔氏一族这投诚岂不是笑话吗?
若是真的到了那时候,崔氏族人可能为族人的将来,咬牙认下这事,嫁一送一,真的将崔姒当作崔妘的陪嫁媵妾嫁过去。
崔夫人与崔妘这招釜底抽薪,想要借用北燕王将崔氏族人压下来,确实是将人打得措手不及。
崔姒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见崔好慌张得曾整个人都在发抖、脸色也惨白惨白的,便劝她道:“阿好,你别太过担忧,事情也没坏到那种地步,我先去找祖母商议商议,你现在这里待一会儿。”
“去给你家娘子换一身衣裳,再让厨苑的人送一碗姜茶过来。”
崔姒嘱咐了这些,便出了门,接过松绿递来的油纸伞,便撑着伞冒着春雨,重新折回许老太太的住处。
许老太太用了晚膳之后便有些困顿,正打算洗漱一番准备歇一歇,见崔姒匆匆折返,有些诧异。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方才阿好匆匆来找我,说她在外头的时候遇见了四姐,四姐扬言说送去给北燕王的崔氏女名帖昨夜傍晚已经送出去了。”
“名帖送出去了?”许老太太皱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阿好说,四姐亲口承认,是她要嫁给北燕王,而我,则是添做她的陪嫁媵妾,写了上去。”
“什么?!”许老太太惊得险些跳起来了,“谢氏的小娘们是不是疯了?她要你做媵妾?
崔氏族人答应了吗?你父亲母亲答应了吗?我这老太太答应了吗?”
“不行!我得去找她问个明白去!”
“祖母,问是要问,可如今再去问,除了问责,恐怕已经没有别的用处,而且崔夫人甚至可能不承认,她不承认,我们没有证据,又不能将她如何,当务之急,便是派人去将名帖拦下来。”
“对对。”许老太太也冷静下来,立刻吩咐邓姑,让她安排府里的家将去拦截名帖,
“多派几个人去,还有,另外再派几人去寻三郎,将此事告知他,让在他在北燕王拿到名帖之前将名帖拦下。”
“记住,一定要拦下来!”
若是北燕王拿到了名帖,他同意了,便由不得崔氏不同意了。
这可是崔氏一族自己递上去的名帖啊!
到时候就算二房的人不同意,那也来不及了,除非真的敢豁出去得罪北燕王。
许老太太恨得不行:“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四娘生了这等荒唐的心思迟早要出事的,没想到竟然来得这么快,该死!真的是该死!”
“谢氏也是,她就没有半点脑子吗?女儿想要什么她就给什么,她这是将崔氏置于何地,将崔氏族人置于何地?”
她就想着她的女儿能做王后,也不想想崔氏一族的人心都散了。
“不行,我得去问个明白,阿姒,你先莫要怕,我先带着你的祖奶奶婶母们一同去主宅问问,对了,你父亲是不是死在书院里头了,来人,把他给我喊回来!”
许老太太吩咐完了这些,又拒绝了崔姒同去的建议,很快就带着人走了。
崔姒无法,只能回到青梧院中。
这个时候崔好已经换了一身衣裙,正在皱着小眉头喝着姜茶,那小模样,仿佛是遭了多大的罪似的。
见崔姒从门口走了进来,她豁然起身,问她:“阿姐,事情如何了?”
“祖母已经派人去拦截名帖了,还派人去找了三兄,让三兄在名帖送到北燕王手里之前拦下来。”
崔好还是担忧:“可是...可是送名帖的人昨日已经走了,这都过了一天一夜了......”
羡阳城距离平州城不算远,若是快马加鞭,一日便至,昨天夜里出发,恐怕人已经到了平州城了,现在去追,恐怕已经晚了。
崔姒脸色也有些不好。
实在不行,那只有两条路走了,一是送崔妘归西,她嫁过去做正室,重走一遍前世的路。
二嘛,便是嫁人,她赶紧将自己嫁出去,到时候她成了别人家的妻子了,难不成崔氏族人还能逼她和离回来做陪嫁媵妾?
至于后面的事情崔氏一族怎么收场,那就对不起了。
崔夫人和崔妘这样做,没顾及过崔氏一族该怎么收场,难不成还要比她这个受了委屈的人顾全大局,忍气吞声咬牙忍了?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的人生当中,可从来没有忍字,也没那么伟大为了家族奉献牺牲。
“实在不行,我便嫁人好了。”
“嫁人?”崔好愣住。
“是啊,我嫁了人了,便是名帖上有我又如何?难不成我嫁人了还要我和离去做妾?”
“是啊,阿姐可以嫁人。”崔好松了一口气,不过转瞬又皱眉,“可是阿姐,你要嫁给谁人呢?嫁给宋家郎君吗?”
“不。”崔姒摇头,“我不想嫁,宋家也不敢娶我。”
宋家如今还在崔氏一族的庇护下过日子呢,哪里敢得罪崔氏一族长房,指不定她的花轿都到了宋家门口,宋家都能将她送回崔家来。
如此,眼下再去找人恐怕也来不及了,而且估计也像宋家那样,不敢娶她。
如今看来,便只有...只有江辞年了......
他孤身一人,不求名利不求富贵,也没什么好怕的,再加上他与崔长佑之间的情谊,想来也是愿意帮她一把,助她度过此劫的。
“那是要嫁谁?”
崔姒也不好现在就将话说满了,只是同崔好道:“等定下来了,阿姐再告诉你好不好?”
崔好小脸微红,有些害羞:“那...那好吧......”
崔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心情稍稍好一些:“今日便在阿姐这里住下吧。”
崔家主顿时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心跳都要停了。
这封名帖呈上去,崔氏一族必然不得安宁,指不定人心都不齐了。
崔家主心知这事不妥,可一想到这几日燕行川将崔景留在身边,似乎对他颇为欣赏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甘心。
这北燕王后之位,到底还是得留在他长房最合适。
不然,二房也好三房也罢,长房总归会被压制,他这家主如同名存实亡。
若是按照信中所言,崔姒日后当真会生下北燕王的继承人,而他们让崔妘为妻崔姒为妾,待崔姒生下孩子去母留子,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长房的了。
至于孩子,日后养在崔妘身边,他就不信与崔妘不亲,与他们长房不亲。
想到这里,崔家主捏紧了信件,最终下定了决心。
权势富贵迷人眼,是非成败在此举。
“你且下去歇息吧。”
崔家主挥手让人退下,然后便带着名帖折返宴会之中,他刚刚踏进屋中,便露出笑容,然后上前去拱手行礼:“恭贺北燕王贺喜北燕王。”
燕行川身着一身石青暗绣青竹的交领长袍,端坐于主位之上,这会儿心情似乎不错,正在饮酒,听闻崔家主此言,便问:“崔家主,本王何喜之有?”
崔家主笑称:“下臣刚才收到了崔氏族人送来的名帖,您大婚之日,应是不远了。”
名帖。
是了,燕行川这才想起这事。
他在北燕城收到崔氏的信件与众人商议,在同意崔氏一族的条件之后,便书信一封予崔氏,然后立刻便领兵南下。
崔氏一族收到信件之后,他也差不多抵达姜水,那时崔氏一族还未选出要嫁的女郎便匆匆赶往姜水等候。
上一世,也是他到了平州城,崔氏族人才送来了名帖,禀明崔氏要嫁的是哪一位女郎。
“呈上来。”
有亲兵闻言上前,崔家主双手将名帖呈上,亲兵检查过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呈上给燕行川。
燕行川手中拿着名帖,面上仍旧是冷沉着一张脸,仿佛并不在意,可却忍不住坐直了身体,拿着名帖的手指也稍稍用力。
不多时,手心竟然都有了一些细汗。
他暗暗缓了一口气,这才将名帖打开,不过待他看清名帖上的名字,他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崔妘?是何人?
要嫁作他的王后?
阿姒呢?六娘呢?
嗯……作为崔妘的陪嫁媵妾,做他的妾室?
燕行川的脸色一点一点地黑了下来,手劲大得几乎要将那名帖捏碎。
“崔妘是何人?本王的王后,难不成不是崔六娘吗?”
他娘子怎么突然换了一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这些日子,他每每想起她一点都不在乎他,他才刚死她就迫不及待地养小白脸,他气得都要炸了。
长路漫漫,他一路来一路恨恨地想,这见异思迁的小娘子,谁爱娶谁娶去。
反正他不娶。
可此时此刻,崔氏真的给他换了一个娘子,他只觉得震惊和恼怒。
而且她还要遭受如此羞辱,被崔氏族人当作陪嫁媵妾送来给他。
崔氏欺人太甚!
燕行川将手中的名帖丢出去,落在了崔家主面前。
崔家主也没料到燕行川突然动怒,吓了一跳,忙是跪下请罪。
在场的人也被这变故吓得不轻,见燕行川脸都黑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自己好生看看,这名帖上究竟写的是什么东西!”
崔家主上前去将名帖捡了回来,又重新看了一遍,这才又道:
“回禀北燕王,这名帖是没有错的,阿妘正是崔氏四娘,是下臣唯一的嫡女,也是我崔氏一族最尊贵的女郎。”
“北燕王愿娶我崔氏女为王后,我崔氏自然是不敢怠慢,自然是要将崔氏最尊贵的女郎嫁予您。
这最尊贵的女郎,自然便是四娘了。”
名帖上写的是崔妘?
坐下席间的崔景脸色也微凝,心道这家里人是不是糊涂了,竟然要将崔妘嫁过来。
“那崔六娘呢?”燕行川问。
崔家主继续道:“北燕王有所不知,我家四娘虽说身份尊贵,只是身体有些不好,崔氏族人觉得将这样的女郎嫁予王,实在是欠缺了一些。”
“正好六娘也是我崔氏一族嫡女,身份也足够尊贵,便让她随着四娘一同嫁过来,伺奉在北燕王的左右。”
崔家主这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什么一同嫁过来伺奉,说来说去,其实就是作为陪嫁媵妾,过来做妾的。
女子出嫁,带族中姐妹为陪嫁媵妾,自古有之。
崔景脸色大变,立刻起身上前跪下:“北燕王,下臣也有话说。”
崔家主见崔景跳出来了,脸色有些难看:“三郎,你休要胡闹,此事乃是族里做的决定。”
“族里做的决定?”崔景的眼睛微微眯起,“族里做的决定,便是送三郎的小妹来做妾吗?”
崔家主面上有一瞬间的羞愧,但心里也有一种被人扒了脸皮的恼怒,他冷声道:“能给王做妾,也是六娘的福气!”
“那这福气我们六娘可不敢要!”崔景冷笑了一声,“还是还给四娘好了。”
崔家主被噎了一下,然后劝崔景:“三郎,你非得在这里同我争辩吗?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三郎不管什么场合。”崔景冷瞥了崔家主一眼,
“三郎只知道,三郎虽然不济,却也断然没有卖妹求荣的道理,北燕王若是要娶六娘,三郎自然万分赞同,可若是要六娘给北燕王做妾,三郎是不能同意的。”
“都说长兄如父,如今父亲不在此处,六娘的亲事自然交由三郎做主,此事,我崔景绝不同意!”
崔景说罢,便对着燕行川拱手一拜:“请北燕王恕罪,下臣愿为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但下臣之妹。断然不能给王做侍妾。”
燕行川剑眉微微皱起,脸色仍旧不好。
“好了,此事暂且不说,待本王明日处理完平州城诸事,便亲自前往羡阳城,见一见这两位女郎,至于什么妻与妾,便不必再说了,本王只娶一妻。”
“既然你们崔氏不能定下人选,那便让本王亲自去羡阳城选。”
“夫妻一生同舟济,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你欠了她的,有愧于她,你要还,我绝无二话,自当是同你一起偿还。”
“可你为了偿还她,却将我踹下水,让我淹死在水里,那就不能了。”
“你也不必再问我为何现在要弃了你另选他人。”
“试想,你我同坐一舟,舟上只能坐两人,将要到达彼岸了,你为了给旁人腾出位置,将我踹下去,重来一次,我不愿再上你这条舟,也是情理之中。”
“你但凡是有良心些,便不要再在羡阳城纠缠我,回去平州城,去打你的天下,去报你的血海深仇,去娶你的林清凝,如此,你不会对不起她,也不会对不起我了。”
“不会了!不会了!”燕行川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同她解释道,
“我现在已经知道她在哪里,已经派人去找她了,她会活得好好的,这一辈子,我定然不会......”
“你还不明白吗?”崔姒将手抽了回来,豁然起身,
“我只是想同你说,此生我不愿与你再同路了,惟愿此后陌路殊途,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恳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放过我行不行?”
“你背负的东西太多太重了,总有千千万万个无可奈何,今朝会有林清凝,明朝便会有木清凝,做你的妻子实在是太累了,而且随时有可能被你所抛弃。”
“想到再与你走一回人生路,我便日日夜夜如鲠在喉,膈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我只想过一些轻松点的日子,在羡阳城陪着祖母,难不成不行?
你口口声声说在意我,将我放在心里了,为何还要逼我去做我不愿做的事情,为何不能成全我?”
为何不能成全你?
为何不能放过你?
燕行川的手微微颤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有些想笑,却也笑不出来。
明月光落在窗台上,落下片片光影,夜风吹起纱帘随风起扬,珠帘碰撞叮叮当当......
明月光是白无暇,眼前人是心上人。
可明月光可望而不可及,摸上去,全然是空。
眼前人亦是遥不可及,仿佛是隔着千山万水,日月星辰。
今日之前,他总以为,再相见,他们便能重聚,却不想,她只想此生与他永别,此后...此后再无相见。
燕行川想了许久许久,久到方才她泼在他脸上,溅在地面上的酒已经干枯,他才恍恍惚惚回神。
“那燕渡呢?你不要我,也不要他了吗?”燕行川放缓了声音问她,
“你怀胎十月生下他,又将他养大,他对你向来孝顺关怀,胜过我这个父亲不知道多少倍,难不成你就舍得他了?”
说起燕渡,崔姒顿了顿。
燕行川见她有片刻的迟疑,眼中又升起了希望:“阿姒,你想想他,他......”
崔姒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底又是一片清明:
“他的事情我也想得很清楚了,我确实也在乎他舍不得他,可我的一生也是一生,我也想过好我的一生。”
“他日我再嫁,若是有缘,他仍旧是我的孩子,我必然会百般疼爱他,若不是,那或许就是今生无缘了。”
“在此,我也求你一件事,若是他与你的缘分比较多,将来会是你的孩子,也请你念在这两世亲缘的份上,多关心爱护他一些。”
她这是不要他,连孩子都不要了。
燕行川的心仿佛都被她挖出一块来,好像都空了。
又好似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所在意的东西,全数都没有了。
他的家人早已一个都不剩,他的妻子不要他了,孩子也没有了。
天地茫茫,唯有他孑然一身,苟活于世。
他不曾求过至尊皇位,万人敬仰;也不曾求过一生辉煌,青史留名。
他所求的,不过只是想做他的燕三郎,父母、叔伯、兄弟姐妹,还有他的妻儿都陪伴在他的身边,他是勤勤劳劳谋生也罢,是纨绔自在也好。
都好。
都好。
可到了此刻,好像...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你当真是那么绝情,连孩子都不要了,便不能...便不能再信我一回,我保证...保证不会对你不好,也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你......”
“和你在一起,便是我觉得最难过煎熬的事情。”
燕行川被这话哽住了,好不容易憋出几句为自己求情的话,竟然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而在此时,崔姒突然上前来,如同曾经那样,伸手为他整理衣裳。
燕行川顿住,伸手抱她:“阿姒,你......”
崔姒认认真真地为他整理好衣裳:“上一世,你一直不肯放我走,让我处在那样尴尬的境地,被世人嘲笑讥讽,今时今日,你便将上一世没做完的事情,都做完吧。”
“你若是对我有一些真心,或是夫妻之情,哪怕只有一点点,便成全我吧,放了我,让我此生平静安稳,无忧无虑。”
“若是有来生......”
“来生?还有来生你会还我吗?”
“我不知道。”崔姒挣开了他的手,往后退几步,“若是再有来生,你我便两清了,到时候,我也不记恨你了。”
“那我若是来纠缠你?”
“那就得看我的心情了。”崔姒笑了笑,“人生路漫漫,或许那时候的心情便与此时不同了呢。”
燕行川也笑了笑:“那我来生再来。”
“好啊。”崔姒一口应下。
燕行川又道:“来生我指不定就是个纨绔子弟,你大约是看不上我了。”
崔姒道:“那不一定,指不定我来生想做一个泼妇呢,到时候你做纨绔我做泼妇,开开心心的,也是绝配,不过你出去玩的时候,也要带上我。”
“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大约是想得太美了,燕行川笑出声来:“对,勾栏听曲。”
崔姒又道:“天色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燕行川脸上的笑容淡去,但还是应下:“对。”
是他该走了。
“去母留子?”崔夫人愣住。
“正是。”崔妘的手指死死地攥住被子的一角,“若是去母留子,她死了,孩子就是我的,我何需与她一斗?”
“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便是膝下有嫡子的北燕王后,等将来北燕王一统天下,我便是皇后,我儿子就是太子。”
虽说崔妘很想将崔姒踩在脚底下,给她为妾为婢,向她行礼叩拜。
就像是前世她对崔姒叩拜一样。
想到前世崔姒高高在上的样子,崔妘心中的嫉妒与不甘仿佛生了根,长成一株张牙舞爪的大树。
凭什么凭什么!
这桩亲事本来就应该是她的!
她才是崔氏最尊贵的女郎,她才是应该嫁给北燕王的那个人!
她应该是王后,是皇后,是太后!
所有一切都该是她的!
老天垂怜,让她重新回到过去,她就一定要把属于她的一切全部都夺过来。
包括北燕王,包括王后、皇后甚至是太后的位置,也包括…燕渡!
不过,像是她母亲说的,确实存在她斗不过崔姒的结果,若是如此,她也可以大方一些,等崔姒生下燕渡之后,便送她归西。
“母亲,我以后就是皇后,就是太后了!”
崔夫人觉得女儿有些魔障,眉头拧紧:“可为什么一定要是六娘呢?母亲还是觉得,崔氏适龄的女郎诸多,便是给你做媵妾,嫁去燕家,也有的是人愿意,为何非得是六娘呢?”
去母留子,想的确实是挺美的,可崔姒不好惹,二房这一支也不好惹,不说事情闹出来了不好收场,便是如何让崔姒给崔妘做媵妾,那都是一个难题。
既然事情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为何非要给自己找麻烦呢?
“为何是崔姒?”崔妘咬了咬唇,然后红着眼睛扑进了崔夫人怀里,“母亲,我...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将来发生的一切,母亲,你要相信我!”
“梦里是崔姒…是崔姒嫁给了北燕王,后来北燕王一统天下,做了皇帝,她就做了...做了皇后,后来北燕王死了,她就做了太后,她做了太后啊!”
“垂帘听政,高高在上的太后,世人俯首,高呼太后千岁!”
崔妘说到这里的时候,死死地咬唇,眼中的嫉妒不甘恨都要溢出来了。
“她...她生了燕渡,燕渡少年英才,世人称他公子无双,燕氏后继有人,江山后继有人...母亲,我就要崔姒给我做媵妾,要燕渡给我做儿子,我要他喊我嫡母,给我下跪磕头!”
“母亲...母亲....我就要崔姒。”
“崔姒所生的儿子,我是知道的,只要有他在,将来大燕才能长久,我们崔氏才能长久,母亲......”
崔夫人皱眉:“我儿,那只是梦,或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不是梦!”崔妘不信这是一场梦,她真真切切记得一切的发生,怎么可能是梦呢!
她还记得他们入宫拜见崔姒时,崔姒一身凤袍,居高临下看她们的目光。
她还记得崔氏二房兄弟二人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而他们长房,只能低头做人。
她的兄长,碌碌无为了大半辈子,想求一个官职,崔姒都用‘今后皆科举选士’来搪塞。
“母亲,你不想想我,便想想二兄啊,二兄他日后文不成武不就的,可惨了,日后我们长房被二房压制,虽说还是家主一脉,可哪里比得上二房兄弟封侯拜相啊。”
“只要崔姒给我做媵妾,到时候咱们去母留子,以后,这一切就都是属于我们的了,崔氏一族在父亲母亲的掌控之中,二兄封侯拜相,青史留名啊!”
“若是换一个人生的孩子,这将来,未必安稳是不是?”
“......”
崔夫人听着崔妘的这些说辞,虽然她很怀疑崔妘这个梦的真实性,可崔妘说的话,又着实令她心生澎湃。
女儿嫁得好郎君,得了尊位,成了王后、皇后甚至太后,外孙继承皇位,她的儿子封侯拜相,一家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如此,只需要解决一个崔姒而已,一个崔姒而已......
去母留子,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难啊。
崔夫人心跳都快了一些,良久,她道:“你让母亲想想,此事也不容易。”
首先,如何让崔姒给崔妘做媵妾,就是个问题。
这会儿,崔妘又道:“母亲何必苦恼,只需使一些手段,坏了她的名声就好了,到时候她名声坏了,寻不到好姻缘,指不定就会心甘情愿做媵妾了。”
“母亲,我记得谢家表兄要来,他先前不是也很中意崔姒吗?不如就......”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崔妘话还未说完,便有一侍女慌慌张张从外面跑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大约是跑得太急了,侍女跑到跟前说了这一句,便使劲地喘气。
崔夫人心烦:“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本夫人好得很,别净说晦气话!”
“是——”侍女咽下一口气,张了张有些发酸的嘴,继续往下道,“是二郎君不好了!”
崔夫人皱眉:“二郎出了什么事了?”
“二郎君在演武场的比试台上,被人打断了腿。”
“什么?!”崔夫人豁然站起来,“你说什么?二郎被人打断了腿?谁干的?”
“好像是...是五郎君。”
“五郎君?崔易?!”崔夫人脸当即就黑了。
“夫人,现在不是论这个的时候,演武场那边要将二郎君送回来,您赶紧安排大夫啊!”
崔夫人心中暗恨崔易,但眼下还是儿子重要,她命人将府中的大夫请去崔旭院子里,然后也跟着过去。
待崔旭被送了回来,得了大夫正骨医治的时候,崔夫人听下人说了事情发生的经过,脸色沉得宛若天上黑云压城的黑云,黑沉沉的吓人。
“崔姒!好一个崔姒!”
这是在警告她,也是在报复崔妘对她的羞辱。
“简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崔夫人咬紧了牙槽,“他们兄妹人呢?”
“听说是坐着马车离开城东了,眼下不知去向。”
“以为躲出去就能安然无恙了吗?去将他们找回来,本夫人倒是要问问,他们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了,至亲兄弟姐妹,竟然敢下如此狠手!”
崔姒送走了崔易之后,也并未急着归家,反而让车夫驱赶着马车在城中绕一圈。
在崔氏一族起势之前,羡阳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邑,后来崔氏越发昌盛,出了一位天下名士,又创办了羡阳书院,天下学子慕名前来求学的不知凡几。
渐渐的,这羡阳县就成了羡阳城。
再到近十年,朝堂越发溃败,各地起义之军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起来,天下大乱,羡阳城在崔氏一族的庇佑下,还算是安稳,也成了不少人避祸之地。
街市上车来车往,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仿佛是一片盛世之景象。
见有刻着崔氏族徽的马车经过,马车让道,行人避开。
马车在城中绕了许久才往城东驶去。
羡阳城城东这一片地方,都被崔氏一族占据,有住着崔氏本族的文德巷,也有居住幕僚客卿的十里坊。
崔姒回到自家府邸‘明德宅’前,刚刚下马车,便被一男子拦了住。
“阿姒。”
那人大约及冠之年,身着一袭月白交领宽袖长袍,以同色发带束发,一张脸眉眼俊秀,神采清明,端的是温文尔雅,仪表堂堂。
崔姒见到来人,脸色微变:“你来做什么?”
“阿姒,我听闻崔氏要与燕氏联姻,要嫁女给北燕王,是不是真的?”那人一脸着急,“我得了消息,便一路赶了回来,路上还跑死了一匹马......阿姒,你不会想嫁给北燕王吧?”
“与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我可是有婚约的!”那人看着崔姒的脸,脸色有些不好,“阿姒,你不会嫁给旁人吧?”
“什么婚约?”崔姒抬眼看了他一眼,有些厌烦,“不过是幼时大人之间的玩笑话,你不会还当真吧,宋止?还是说,小舅?”
宋止被‘小舅’这个称呼震得脸色一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崔姒瞥了他一眼抬脚,越过他,往里面走去。
说这宋止,小时候也算是她未婚夫。
宋止的母亲和崔姒的母亲自幼便是手帕交,后来各自婚嫁,崔姒的母亲嫁到了羡阳城崔家,宋止的母亲嫁到了平州城宋家。
因着距离也不算远,逢年过节也有些往来,故而,大人之间便定下了宋止与崔姒的婚约,后来,宋家遭难,宋家搬来了羡阳城避祸,两家也走得越走越近。
若不是后来....后来崔姒丧母,宋家让宋家阿姐上门来陪伴崔姒,这陪伴着陪伴着,就成了崔姒的继母,这桩亲事或许还有后来。
宋家阿姐宋柔,正是宋止的亲阿姐,在崔姒丧母的第三年,嫁给了崔父崔二爷做继室,前几年也为崔二爷生下一子,论辈分,崔姒得跟着家中幼弟,称宋止一声‘小舅’。
而这桩亲事,早就在宋柔嫁入崔家的时候,已经不作数了。
崔姒上一世就不喜宋家姐弟,今世也不改。
宋柔借着照顾她的便利,勾搭上了她的父亲,成了她的继母,这件事她每每想起,都恶心得吃不下饭。
宋止或许是对她有情,那又如何?
她又不吃口恶心的饭。
崔姒抬脚往府里走去,刚刚没走几步,便见老太太身边的邓姑前来请她:“族里来人了,如今都在正房,老太太让六娘子过去一趟。”
崔姒没有多诧异:“我这就去。”
邓姑担忧:“六娘子怎的如此冲动,这要是族里怪罪下来了,可不好收场,五郎君呢?”
“不知道。”
“也好,五郎君不在最好,先让他在外头躲一躲,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崔姒跟着邓姑一同去了正院。
彼时正院明厅之中,许老太太正坐在主位之上。
她年岁将近六十,白皙的面容上有了好些皱纹,头发也有了一半的花白,一身黑色绣金菊滚边的衣裙衬得她有些严肃冷酷。
一双眼睛盯着你看的时候,压迫力也是极强。
主位往下,右边坐着的是一袭海棠红衣裙头梳高髻的宋柔,左边则是坐着两位族里来的叔伯,边上还站着一个仆妇。
崔姒认得那人,那是崔夫人身边伺候的姑姑,称秋芳姑姑。
“拜见祖母,拜见母亲,拜见叔伯。”崔姒上前行礼,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大方得体。
“回来了。”许老太太摇着金菊绢扇的手顿了顿,掀了掀眼皮子,“在外头玩得可是开心?”
崔姒闻言,立刻伸手抹眼泪,几步上前跪在许老太太面前,拽住她的衣摆就哭:“回祖母,孙女不开心,孙女受了大委屈了,祖母,您可要为孙女做主啊!”
笑死,崔妘有亲娘,难不成她就没有亲祖母吗?
让她做媵妾,亏崔妘敢说得出口。
真的以为她是个无父无母无长辈,能让人搓圆搓扁的小可怜吗?
“哎哟哎哟,怎地哭了?”许老太太赶紧拿帕子给她在擦眼泪,一脸心疼道,“我的乖孙,快别哭了,哭得祖母心疼,到底是谁欺负你了,祖母给你做主。”
“是谁?告诉祖母是谁?祖母扒了他的皮!”
许老太太是文德公的亲儿媳。
文德公儿子娶妻的时候,文德公已经名扬天下,崔氏如朝阳日升,亲事自然也好。
这三个儿媳,长媳是尚书嫡女,三媳是皇商出身富女,而许老太太这个二儿媳是武将人家的嫡女。
小时候是个舞枪弄棒的女郎君,性子那叫一个泼。
关于二房老太太和三房老太太这一对妯娌的恩怨也因此而起。
三房老太太总嫌弃许老太太蛮横泼赖,是个泼猴,许老太太就嫌弃三房老太太一身铜臭味,天天只记得自己的簪子多少钱,宝钗多少钱。
两个老太太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掐架,至今还未和好,从而也导致了崔姒与崔姚秉承祖志,继续掐。
这会儿许老太太发飙,两位族里来的叔伯心肝都颤了颤,有些后悔进了这个门。
倒是崔夫人身边的秋芳姑姑不怕她,冷哼了一声:“二老太太何必急着动怒,谁欺负了谁还另说,今日在演武场上,许多人都听见了,是六娘子让五郎君打断二郎君的腿,眼下二郎君正躺在家里呢。”
“大夫还说了,这伤筋动骨,没有两三个月都好不了,二老太太若是不给长房一个说法,我们夫人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你在威胁我?”崔姒冷眼扫了过去。
“不,我是在提醒你。”燕行川压了压嘴角,眼睑微微下垂,不敢看她,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很强硬,
“你要清楚,这一次是崔氏一族先做错了事情,你若是敢不嫁,我也完全可以不娶崔氏女。”
“若我不娶崔氏女,崔氏的将来如何就很难说了,或许连上一世一半都不如,在我的麾下文臣武将之中,泯然众人也。”
崔景、崔易上一世能封侯,大部分或许是因为他们确实有本事,但也是因为崔姒的缘故,他们有更多可以建功立业的机会。
还有崔氏一族,也因为出了一个王后,更是一跃成为天下大族。
“那又如何?”崔姒笑了,“你我夫妻多年,难不成你还不了解我?你应该知晓,只要是我不愿的事情,就不可能委屈自己。”
崔姒又不是愚昧愚蠢之人,将家族的兴亡的重担扛在自己肩上,而且崔氏一族又不是灭族了,只是没有那么辉煌荣华而已。
而且人生在世,应该靠的是自己,有多大本事吃多少的饭,至于旁人的相助,那也不过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罢了。
“若是我真的将崔氏一族看得那样重,当年也不会提出与你和离。”
燕行川脸色微僵。
他应是十分清楚她的为人了,最是清醒不过的人了,在这个世间上能让她为之妥协的极少,崔氏一族不是,他也不是。
或许真的有,那也只有许老太太和燕渡了。
一个是她敬之爱之的至亲长辈,一个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教养长大的骨肉至亲。
“你回平州城去吧。”崔姒语气稍稍平淡了一些,“过往前尘,你我之间的恩怨是非,我已经不想再去论了,或许从一开始,我们都是错的,既然有机会重来一遍,又何必重蹈覆辙。”
“你是要娶崔氏女也好,不娶也罢,都好的,只是我希望你今日出了这个门,便说你也不曾看中我,莫要再用崔氏一族来逼迫我了。”
“若是你还有一些良心的话,就这样放过我吧。”
燕行川心一点点地往下沉,宛若是深渊无穷无尽,他一直在往下落。
虽然早在上一世,他便知晓她想要与他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从此天涯陌路,可听到她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实在是有些受不住。
“你是不是还在介意清凝的事情,那些事我可以解释的,当年的事情......”
“你不必解释,我也不想听。”崔姒摇头,“当年你不曾解释,眼下也没有必要了,我只知道你做了什么,受了什么委屈,至于你有什么苦衷,我已经不想听了。”
“我不是不想和你说,我只是...只是怕和你说了,你就要离开我。”燕行川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灌下,
“我知晓,你也不是不讲理,若是我有难处,你也不是不能成全我。”
“可同样的,你眼里也揉不得沙子,最是要强要脸,你必然会同我讨要和离书,从此与我分道扬镳,陌路殊途。”
“我...我只是不愿失去你而已......”
崔姒勃然大怒:“所以你就将我丢在一旁,另娶他人,叫我受尽委屈,受尽了别人的笑话?”
“你既然知道我眼中揉不得沙子,那就知道,从那个时候开始,你我之间就回不去了。”
“你若是有些良心,便就此放手,各自安好不好吗?”
“我没有娶她!”燕行川反驳,“她只是要做皇后!她只是皇后!你才是我的妻子!”
“这有什么不同?”
“当然有不同,皇后是皇后,妻子是妻子,既然她所求的是要做皇后,我别无选择,只能如她所愿。”燕行川闭了闭眼,
“但我又想着,等她走了,等我平定了天下,燕渡也大了,我就将这些都给他,你我一起归隐山林,只有你我夫妻,没有皇帝皇后。”
“你应该知晓,我燕家便是当年的镇北侯府,因着老皇帝的猜忌,被冠以谋反之名,全族被赐死诛杀,我...因着在外祖家林家做客,才逃过一劫。”
“朝廷的人前来林家抓拿我,林家为了保我,是与我生得有几分相似的同龄表哥替了我,被朝廷的人当场诛杀。”
“当天夜里,林家便起了大火,林家上下两百余人,林氏族人整整四十三人,全部死在禁卫军的刀下,唯有我与清凝被林家秘密送走......”
“我与清凝在逃亡之中,又与她失散,让她落入贼人手中,一生受尽折磨,大军攻下帝城,将她救出,她已经油尽灯枯。”
“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要我遵循燕、林两家曾约定的婚盟,娶她为妻,她要做皇后......”
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林氏族人足足四十三人因燕家牵连而死,更有表兄为了保他替他一死,他还弄丢了林清凝,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
林家的一条条人命,还有他对林清凝的亏欠愧疚,逼得他没有第二种选择。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清凝死不瞑目,含恨而终。
“我知道。”崔姒突然道。
燕行川一愣:“你知道?”
他当年一直不敢和她说,因为他知晓,她或许会理解他并且成全他,但她一定也会向他讨要和离书,与他就此分离。
故而,他不敢同她说,也不肯放过她,只逼着她等他,等林清凝死了,等他平定天下,然后带着她离开。
崔姒‘嗯’了一声:“其实你走了之后,沈陌都和我说了,他说了你的难处,也说了你想带我走。”
燕行川眼睛一亮:“那你...那你愿意,我......”
“我不愿意。”崔姒语气微冷,“我知晓你的难处,也知晓你的别无选择,但我不能接受的是,你选择了对得起她,而选择对不起我。”
“我自问与你做了十几年夫妻,与你并肩而行,风雨不弃,可到了最后,却是你捅了我最狠的一刀。”
“哪怕这一刀并不是你的本意,可你捅了,这一刀我受了,便是你对不起我。”
“于我而言,便是你忘恩负义,抛弃发妻,我可以体谅你的难处,但我不能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崔姒说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要是崔夫人与崔妘真的敢算计她,真的逼她做妾,有朝一日她翻了身,那就是算这总账的时候了。
到时候她必然让那些逼迫她威胁她的人,鸡犬不留。
崔夫人脸上的表情僵住,她对上崔姒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心里生出诸多的恐慌来。
好似是...是她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他日崔姒翻了身,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场面上的气氛有些凝结。
崔姒又重新拿起绢扇,不紧不慢地摇着。
微风吹过,她的一缕发丝随风轻漾,她便这样坐在那里,娴静舒适,不疾不徐。
崔夫人则是站在崔妘的身边,紧紧地盯着崔姒看。
崔妘还想说什么,被崔姚狠狠地瞪了一眼,边上其余人安静地坐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到了这个时候,崔姚到底是站在崔姒这一边的。
若是崔姒被长房逼着做妾了,焉知下一个不会是她,所以这个时候,两人甚至都不需眼神示意,都会联手对抗长房。
嫡支有二房和三房,为的就是要牵制长房。
也不知过了多时,崔姒见崔夫人久久不说话,又问了一句:
“夫人,您说说,今日是不是四姐说错了,崔氏一族,甚至夫人您,都不可能让六娘做陪嫁媵妾的?”
“这话也不对,不说六娘,便是五姐,甚至是其余的族中姐妹,都是不可能做妾的。
我崔氏贵女,平州世家大族,家中女郎,哪个不金贵,怎么能做妾呢?”
这话,崔姒是一下子就长房立在了崔氏其余人的对立面了。
崔氏众人,长房虽为最贵,但其余人是族人至亲,可不是下人奴仆。
让族中女郎给自己女儿做垫脚石这种事,崔夫人要是敢做,族人都敢闹起来。
到时候,便是崔家主与崔夫人,估计都管不住了。
崔夫人再次再架在火上烤,额上都沁出一些冷汗了。
且看在场的女郎们看她的目光幽幽莫测,若是她敢说崔妘没错,不给一句准话,恐怕等这些人回去,崔氏族人都要闹起来了。
崔夫人扫了崔姒一眼,眼中有冷光一闪而过,而后,她才缓了一口气,道:
“六娘说得不错,今日是阿妘说错了,你是二房的嫡女,崔氏一族谁敢让你做妾。”
“母亲!”崔妘没想到崔夫人竟然不帮自己,一时间竟然急得跺脚。
“好了。”崔夫人烦躁地训斥了一句,“你身子不好,便不要多想这些,来人,将四娘子带下去。”
崔夫人一声令下,便是崔妘不甘不愿,最终还是被婆子侍女半扶着半抬着走了。
“母亲——母亲——您一定要答应女儿,女儿要嫁给北燕王,若是嫁不了,女儿便死给你看——”
“母亲,让崔姒给我做媵妾——母亲——”
崔妘的叫声越来越远,水榭之中静悄悄的,待到声音彻底消失了。
“今日春日宴已毕,你们随意。”
搁下这句话,崔夫人便拂袖离开,没一会儿,便领着她的婆子侍女离开了花园。
崔夫人一走,众人便三三两两议论了起来。
崔姒没有与众人议论,起身便带着胭脂松绿二人离开主宅。
只是她刚刚到了主宅门口,便听到后面有人喊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却见是崔姚追了上来。
“崔姒,你就这样走了?”
“不走能如何?”崔姒反问她。
崔姚噎了一下,问她:“此事你如何想的?我瞧着四姐那样子,像是盯上你了,还不死心呢,夫人向来疼她,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要做什么,尽管放马过来就是了。”
崔姒其实并不惧怕,只是觉得有些麻烦,做妾她肯定是不会做的,若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在出嫁之前,她有的是法子将崔妘弄死,然后自己嫁过去做正室。
只愿到时候崔夫人别疯就是了。
“我走了。”崔姒说了两句便要走。
“你要去哪里?”
“去演武场。”
崔氏主宅不远处,左右有两处宅院,右边是崔氏族学,右边是演武场,有家中子弟在演武场中学武艺。
“去演武场做什么?”
“去看看五兄。”
崔姒的母亲生了两子一女,崔姒有两个同母兄长,正是族中排行第三的崔景与排行第五的崔易。
崔三郎崔景天资卓越,学富五车,清贵高雅,是崔氏最出色的郎君。
而崔五郎崔易呢,偏生是另一个极端,对于诗文学识实在是不喜,反而是在武艺上,十分的出彩。
这一次去姜水南岸迎接北燕军的到来,长房这边是崔家主亲至,二房这边,便是崔景去的。
崔易本来也想去的,但遭到了父亲、兄长、妹妹的集体反对,闷闷不乐,天天往演武场跑。
崔姒心想来了主宅这边了,便去哄哄他。
“那我也去看看,走吧。”
崔姒也不拒绝,点了点头便与她一同登上马车往演武场走去。
大约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在演武场大门口停下,几人刚刚下马车,便听到一阵叫好声。
崔氏一族虽然是文人世家,但如今的乱世,也是养了不少的客卿幕僚、家将护卫,演武场崔氏一族本族人用的少,但这些人却极为喜欢。
一行人进去的时候,正好瞧见两人在比试台上打斗,两人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郎君。
一人身着青色窄袖劲装,头戴抹额,生得人高马大,拳头舞得虎虎生威,一人身着宝蓝长袍,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这会儿他气喘吁吁,连连躲避,眼见就要败下阵来。
可不知为何,他一直咬牙坚持,不肯认输。
崔姒看着比试台上的两人,眯了眯眼,心道好巧。
那人高马大的,正是她的兄长崔五郎崔易,而另一个连连躲闪的,却是崔夫人的嫡子,崔妘的嫡亲兄长崔二郎崔旭。
崔姒挑眉一笑,突然扬声喊了一声:“五兄。”
崔易扭头看了过去,见自家妹妹来了,抹汗咧开嘴一笑,有些憨厚老实,看起来很好骗的样子。
崔姒又喊道:“五兄,打断他的腿!”
“一箭射过去?是伤了还是死了?”崔姒也惊了一跳。
侍女答道:“听说是伤了手臂,流了好多血,昨天下半夜抬回主宅,夫人都吓得险些晕过去了。”
没死啊,崔姒心中暗道可惜。
崔妘这搅屎棍,真的是早死崔氏早安生。
“人如何了?”许老太太又问。
“拔了箭,血止住了,倒是没大碍。”
......
此时崔氏主宅之中,刚刚醒来的崔妘就开始闹腾了起来。
“母亲,他们敢伤我,他们竟然敢伤我!”
“北燕王莫不是半点都不将我们崔氏一族放在眼里,连我这个家主之女,他也是想动手就动手。”
“母亲,您要请诸位叔伯一同为我讨回公道,若不然我们崔氏一族是绝不罢休!”
崔夫人昨夜一夜没睡,上半夜应付了崔氏族人的审问,下半夜照顾受伤昏迷的女儿,这会儿也是心力交瘁。
见女儿好不容易醒来,又开始闹腾,那是一个头两个大。
“你要如何才肯罢休?”
“当然是...当然是他娶我做王后才行。”崔妘张口就来,那一张苍白的脸激动得泛红。
“王后王后,你就知道王后!”崔夫人气得差点摔了茶盏,
“你还说要北燕王给一个交代,人家北燕王还问我们崔氏族人要一个交代,你跑去雅园旁边的院子做什么?”
雅园,是崔氏一族所建的院落,地方比崔氏主宅小一些,但院落十分的雅致气派,是崔氏一族用来招待贵客所用,边上的宅院,更是安排给随行之人居住的。
“你知不知道,若是北燕王怪罪下来,说我们崔氏一族居心叵测,想要刺杀他,单这个名头,就可以出兵平了我们羡阳城,将崔氏一族灭绝!”
“而且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想嫁给北燕王想疯了是不是,消息传开,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笑话你不要脸呢!”
知晓此事的人,谁不知晓崔妘是想去勾引北燕王,自荐枕席,结果事情不成,反而被人家当成刺客射了一箭。
真的是脸都丢尽了。
崔夫人又是觉得丢脸又是觉得心累。
“要脸做什么?等我做了王后,谁还敢提起这些事,谁敢不对我毕恭毕敬。”
崔妘死死地咬唇,她实在是不甘心。
虽说这一次北燕王亲自来羡阳城选妻,但她心知她这样的身子,北燕王估计是看不上她的。
既如此,她只能想点别的法子。
这是最直接且有用的法子。
若是北燕王被她的歌声吸引,看上她了要娶她,也不枉费她辛苦一场。
“你...你真的是......”崔夫人险些没被她气死,“你就不能用你的脑子想一想,你铤而走险,若是能当上王后也就罢了,若是不能,那就是丢人丢脸,连原本的尊严和体面都保不住。”
对于这尊严崩塌,失去人心之事,崔夫人昨夜最有体会。
经过此事,恐怕族中众人对她这个家主夫人有很大的不满,日后她再想管理崔氏族人就难了。
“夫人。”正在此时,有侍女来报,“三爷和三郎君已经在外院等候,问夫人何时去雅园?”
崔夫人听到这话,脸色也有些难看。
昨天夜里,她还答应了崔氏族人今日前去雅园给北燕王赔罪的事。
虽说她也不想去的,可她若是什么都不管,任由二房三房去处理这事,那日后族里的事情,哪里还有长房说得上话的地方。
长房惹事生非撂担子不管,二房三房收拾烂摊子维护崔氏一族的颜面和将来。
这该跟着谁,崔氏族人心里有数。
如此,这一趟她是不得不走的。
“好,我这就去。”
“母亲要去见北燕王?我也要去。”崔妘一听就激动了起来,当下也顾不上自己手臂上有伤,吩咐侍女道,“快去将我的石榴裙拿来,还有胭脂水粉,也要取来。”
崔夫人脸色微变:“阿妘,莫要胡闹。”
“我才没有胡闹。”崔妘不认为自己是胡闹,她央求崔夫人,“母亲,这已经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昨夜天太黑了,又隔得远,北燕王没瞧见我,又没能与我说上话,若是我提前见了北燕王,北燕王看中了我,指不定就要娶我做王后了,哪里还有崔姚崔姒什么事。”
“此事日后再说,这一次你不能胡来,听话。”崔夫人冷声拒绝。
眼下的事情已经够乱了,崔妘行事又不管不顾,若是她去了,再得罪北燕王怎么办?
王后之位固然令人心动,崔夫人确实也想女儿做王后,但眼下她是真的有些怕了,怕崔妘继续胡闹下去害了崔氏一族。
她不仅有女儿,还有儿子呢。
“阿妘,这一次你听母亲的,今后的事情,母亲再为你图谋。”
崔夫人说罢便转身就走,为了避免崔妘追过去,还命人将崔妘看好了。
待梳洗一番,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崔夫人便往外院走去,同崔三爷与崔景等人一同往雅园走去。
等到了雅园门口,崔三爷还提醒了她一句:“大嫂,此次是去拜见君主,事关我崔氏一族的将来,可不要像昨夜一般胡言乱语,惹怒了君主。”
崔夫人脸色微沉,冷声回道:“三叔还是管一管自己吧,不该是自己的,万不可贪心才是。”
不是事关崔妘,崔夫人的理智也多多少少回来了一些。
崔三爷眯着小眼睛笑了笑:“这话,我也同样送给大嫂。”
崔景往后退了两步,置身事外,待这两人你来我往争了几句,消停了,这才一起上前去,送上拜帖。
不多时,便见沈陌匆匆而来,请他们入内:“王已经等候多时,几位,里面请吧。”
沈陌年岁不过十六七,还是个少年,但他十三四岁便上了战场,一袭白袍银甲手提红缨枪,杀得敌人闻风丧胆,人称‘翻云白袍小将军’。
他与兄长沈遂一样,是燕行川心腹中的心腹。
他亲自前来迎接,崔氏几人有些受宠若惊。
“有劳沈小将军了。”崔景如此道谢。
沈陌一手搭在了崔景的肩膀上,笑哈哈道:“崔三郎,我唤你崔三可行?”
“沈小将军随意。”
“什么沈小将军,你也太客气了,我唤你崔三,你便唤我沈二,我啊,瞧着你这人实在是很不错,过会一起喝酒如何?”
王的未来大舅兄,咱们一起喝个酒呗。
等喝过酒,咱就是兄弟了。
“她要如何不肯罢休?”许老太太冷嗤。
旁人怕她崔夫人,许老太太可不怕,她可是崔家主的婶母,便是崔夫人在她面前,也是晚辈,在她面前得站着。
“我家乖孙向来听话懂事,从来不会无故伤人。”
这老太太也是个不讲理偏心偏听的。
在场的两位叔伯顿时头大,只是崔姒让崔易将崔旭的腿打断的事情不小,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的,若是不将事情处理好了,恐怕是不妥。
其中一人也道:“叔母,此事确实是要给族里一个说法,一族兄弟姐妹,当是以和为贵,如此手足相残,实在是过了。”
“正是,今日我等二人前来,一来是问清楚事情的缘由,二是要将五郎六娘带回族里受罚。”
“对了,六娘,你五兄呢?”
“我不知啊。”崔姒擦了擦眼泪。
秋芳姑姑道:“六娘子怎么会不知,你不是同五郎君一同离开的吗?”
“可他在半道就下了马车了啊!”崔姒一脸无辜,“我又不是他的腿,怎么会知晓他去了哪里?”
“.......”
秋芳姑姑差点没气死。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好,就算是五郎君今日不在,六娘子又该如何说?当时在演武场里,所有人都听见了,是你让五郎君打断二郎君的腿的。”
“你当真是好狠的心肠啊,二郎君可是你的族兄,你怎敢如此!”
要辩论是吧,这崔姒就有话说了。
“方才祖母也说了,六娘是不会无故伤人的,若是真的伤了人,那定然是有故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崔姒的语气一顿,“春日宴上的事情,想来诸位都听说了吧。”
这都过了那么长时间了,想来崔氏族中都传遍了。
“六娘也并非有意要伤人,恨只恨自己年少气盛,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四姐如此羞辱于我,我咽不下这口气也是正常吧?心里有火气,说了不该说的话,也是可以理解体谅的吧?”
“至于五兄,他脑子不好,也是可以体谅的吧?”
“再说了,二兄只是断了一条腿而已,六娘没的可是尊严啊!脸都被踩在脚底下了!”
秋芳姑姑:“......”
两位叔伯:“......”
什么脑子不好可以体谅?
什么只是断了一条腿,你没的可是尊严?
说起这事,许老太太怒从心起,伸手使劲一拍手边的案几:“说起来,我还没找谢氏算账呢!”
“谢氏那小娘们生的女儿好大的胆子,竟然让我家乖孙给她做陪嫁媵妾,她也不嫌自己胃口太大,吃不下把自己噎死了。”
“崔氏一族,向来携手共进,有福同享,纵然要嫁女结亲,也从未有过要族中女郎做妾的例子,怎地还有让族中女郎给嫡支女郎做陪嫁媵妾,成为嫡支女郎踏脚石的道理!”
“四娘此举,简直是罔顾人伦,坏我崔氏一族和谐!是我崔氏一族的罪人,若是长房不给我们二房一个交代,我们二房也绝对不会罢休!”
其中一位叔伯崔四爷,他是崔妘的亲叔父,是长房之人,听闻此话,忙是劝她:“叔母何必如此生气,四娘不过是言语有失,一时糊涂了,说了胡话。”
“言语有失?”许老太太冷笑一声,“既然敢说出口,那必然是有了此等念头,老四,你是不是忘了,昔日你祖父文德公为崔氏设立三房嫡脉,防的是什么?”
“防的就是你们长房胡作非为,将族人当成奴仆!行这等猪狗不如之事!”
三家嫡脉,嫡出的子女一同排行,同木同枝,纠缠不清,相互守望,但又三家分权,互相牵制。
可以说有了这样的规定,这才使得崔氏一族这棵大树更加和谐,更为长远地走下去。
崔四爷被骂得脸色微僵,有些难看。
许老太太又道:“老四,你要知晓,有些事不说提,连想都不能想,一旦是有了想法,闹了起来,崔氏一族便不复如今的和谐了。”
谁家女儿不是爹娘好生生地养这么大的,为了家族必须做出牺牲要嫁人也就罢了,可给族中其他女郎做踏脚石,算是什么道理?
难不成就你家女郎尊贵,是天上的云,我家女郎低贱,活该被踩到泥里吗?
崔四爷动了动嘴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许老太太见他不说话,便问他:“老四,你也有女吧?”
崔四爷点点头。
许老太太又道:“我记得你家八娘,今年好像十二岁了吧?这十二岁,若是非要出嫁,也不是不可以。”
“我且问你,若是安排你家八娘做四娘的陪嫁媵妾,跟着四娘一同嫁过去,你可愿意?”
当然不愿意!
崔四爷脸色大变,气得连脖子都红了。
做崔妘的陪嫁媵妾是什么好差事吗?
给人做妾,一辈子被崔妘踩在脚底下,生的孩子都是崔妘的,自己什么好处都沾不上,一辈子只是一个生孩子的孕母!
许老太太冷笑:“你不愿,我二房同样也不愿,不管落在谁身上都不愿,不愿若是强逼则生他心,生了他心,这一族的心就不齐了,也就走不长远了。”
“四娘说这种话,我不管是她糊涂也罢,是她图谋算计也罢,那都是破坏一族和谐,是绝不能容忍的,必须严惩!”
秋芳姑姑脑子阵阵发昏,难不成今日前来,非但不能惩罚崔姒与崔易,还连累崔妘被族里惩罚?
秋芳姑姑道:“二老太太,我们现在说的是五郎君与六娘子打断了二郎君腿的事情。”
许老太太扭头看她:“这事情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什么时候说清楚了?”
许老太太理所当然:“六娘不是解释了吗?她这么做都是有缘故的,既然是有故伤人,那自然是可以谅解的。”
“这......”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这岂能混为一谈?”
“怎么不能混为一谈,她谢氏打了我乖孙一巴掌,我这老太太一巴掌将她儿子扇出几里地,难不成不合理?”
崔姒在一旁立刻就点头捧场:“祖母,合情合理。”
是吧,很合理。
完全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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