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江清婉墨云寒的女频言情小说《和离后,我一卦名动京城江清婉墨云寒》,由网络作家“江清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宋玉书起了个大早,换上了诰命的朝服,正往前厅走,一眼就看到了行色匆匆的墨云寒,立刻叫住了他。“云寒,今日我与筱然要去给太后……”她话没说完就看到了墨云寒嘴上的痕迹,心下一紧。“你昨夜宿在后院?可有赐汤药?”事情被家里长辈撞破,墨云寒的脸又红了几分。“舅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这孩子,还想骗我。”宋玉书急的不行,“你喜欢她,养着她没问题,可皇室血脉不可儿戏,你血气方刚的不懂分寸,若是留了种……”墨云寒刚要解释。忽然两个侍卫压着奋力挣扎的李斗走了过来。“王爷,他从后院闯进来,杀气腾腾的说要揍您,我们不好下手,您看怎么处置?”李斗看见墨云寒立刻怒声喊道,“你欺负我家小姐,你吃了不认,你是坏人!”墨云寒拧了拧眉心。“夜七,你处理。”说...
《和离后,我一卦名动京城江清婉墨云寒》精彩片段
宋玉书起了个大早,换上了诰命的朝服,正往前厅走,一眼就看到了行色匆匆的墨云寒,立刻叫住了他。
“云寒,今日我与筱然要去给太后……”
她话没说完就看到了墨云寒嘴上的痕迹,心下一紧。
“你昨夜宿在后院?可有赐汤药?”
事情被家里长辈撞破,墨云寒的脸又红了几分。
“舅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这孩子,还想骗我。”宋玉书急的不行,“你喜欢她,养着她没问题,可皇室血脉不可儿戏,你血气方刚的不懂分寸,若是留了种……”
墨云寒刚要解释。
忽然两个侍卫压着奋力挣扎的李斗走了过来。
“王爷,他从后院闯进来,杀气腾腾的说要揍您,我们不好下手,您看怎么处置?”
李斗看见墨云寒立刻怒声喊道,“你欺负我家小姐,你吃了不认,你是坏人!”
墨云寒拧了拧眉心。
“夜七,你处理。”
说完转身离开。
夜七忙拉着李斗往后院走,宋玉书想了想,叫来自己的贴身丫鬟玉桃。
“你去看看。”
玉桃应下,不多时就折返回来。
“舅夫人,江娘子昏睡着,已经下不来床了。”
宋玉书听得又臊又气。
“王爷也实在太……”
玉桃又道,“奴婢探了探口风,似乎是王爷强行……”
她羞的没说下去。
这时云筱然前来请安,两人约好一起入宫。
宋玉书怕她听见心里不舒服,忙拉着她往外走。
“云寒哥哥去上朝了吗?”云筱然眼巴巴地探着头往墨云寒所在的正殿看。
“已经去了。”
宋玉书说着给玉桃使了个眼色。
玉桃心领神会,很快交代下去,昨夜的事,谁都不许提。
……
宋玉书和云筱然走到坤宁宫外才得知太后又免了晨昏定省,
各宫嫔妃都在门外行了礼就走了,连皇后和贵妃也是如此。
宋玉书只是一品诰命,自然不例外。
她和云筱然刚准备行礼,桂嬷嬷却走了出来。
“宋夫人,筱然县主,太后有请。”
寝殿内,太后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半躺在贵妃椅上慈爱地朝着云筱然招了招手。
“来哀家身边。”
“太后祖母。”
云筱然乖巧跪坐在地上,红着眼眶满脸担忧,“您好些了吗?”
“看到我们筱然,哀家就好多了。”
她轻轻拍了拍云筱然的手臂,甚是宠爱,随即抬眸看向宋玉书。
“郑擎还要些时日才能返京吧?”
郑擎是宋玉书的夫君,也是墨云寒的舅舅。
前段时间奉旨护卫使团去了大峪国。
宋玉书忙回道,“劳太后挂念,按照脚程,还要月余。”
太后点点头,“等他回来,也该商议一下筱然和云寒的事了。”
云筱然顿时羞红了脸。
“太后祖母,筱然不嫁,一辈子陪着您。”
太后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爹娘都是为大周国捐躯的,你奶奶与哀家情同姐妹,哀家答应过她,一定好好照料你。你对云寒的心思,哀家知道,玉书啊,筱然嫁去王府,你可不能欺负她。”
宋玉书刚要应答。
太后又道,“更不许旁的女子惹她不愉。”
这话意有所指。
她心里咯噔一下,想到墨云寒对后院养着的小娇娘的痴迷,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太后微微眯了眯眼,“怎么,云寒身边有人了?”
宋玉书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倒也不是。您知道,云寒虽是我养大的,但是他做事有他自己的主张,我的话他多半是不听的。但他对筱然是极好的,这一点我是看在眼里的。”
“那便好。”太后眸色闪了闪,“筱然,你姐姐没有这个福气,你可要抓住。”
云筱然的脸色骤然变了变,本想跟太后提一句墨云寒养外室的事,闻言赶紧低下头谢恩,没敢再多说。
……
江清婉连续睡了两天,才总算从疲惫中恢复过来。
这两夜,墨云寒也没再过来。
莲儿将温度刚刚好的血燕粥递给她,
“小姐,我们是不是要搬走了?”
江清婉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将粥一股脑喝完才回她,“为何要搬?他们欺负你和李斗了?”
莲儿摇头。
“没有,奴婢是担心您跟王爷……”
她欲言又止。
江清婉肚子还是觉得饿,自己动手拿过一旁的白胖肉包子塞进嘴里。
“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莲儿深吸一口气,“小姐,王爷的确长得极好,您会心动奴婢理解。可是他根本没打算认您,把您折腾成这般模样,却不闻不问,绝非良人。而且,还半夜翻墙闯入您的房间,实在是登徒子所为。您千万莫要陷进去。”
那夜的记忆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江清婉甚至还能感觉到唇瓣被人碾压的悸动。
唇舌之间丹药灵气的纠缠,更是令身体都在战栗,很奇妙。
不过这两日半睡半醒的时候,她约莫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丹药是用墨云寒体内的魔气锤炼出来的,对他本身有极强的亲和力,在失去操控之后,轻易会反哺回去。
而墨云寒是受了丹药的作用,才会对她做出那种事情。
至于对错,她懒得深究。
但这身体,急需大补。
墨云寒是最便捷的滋补圣品,而且,这混蛋还吞了她的丹药。
这亏,她可不吃。
眼见还未到中午,外面天气极好,她吃饱饭梳洗完后换了身衣服,带着莲儿和李斗出了门。
三人没叫马车,本也是随便逛逛,便去了镇安区的商业街。
莲儿仍不死心,再次提议,“小姐,我听说这边有铺子连着后面的院子,既能做生意,又能住,不如我们买一个搬出来?”
李斗却罕见的摇了摇头。
“我不想搬。”
江清婉好奇。
“为何?”
李斗抬手挠了挠头,眼睛里却放着光。
“那个叫夜七的教我武功,我想都学会,下次就能替小姐揍回去。我会变得很厉害,不会再让人欺负小姐,还有莲儿。”
夜七?
江清婉有些意外。
这时前面铺子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几个书生模样的人被赶了出来。
“走走走,没银子来这里装什么大爷。”
险些摔了个狗啃泥的秦润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个狗奴才,看清楚,本少爷可是你们的少东家!”
“少东家?”伙计指了指自家掌柜的,一脸鄙夷,
“你连我们东家都不认识,竟然说自己是少东家?还读书人呢?文房四宝都要骗,真是给书生丢脸!”
从出城门那刻起,江清婉就已经意识到不对。
可马车行的太快,若强行跳车,定会受伤。
而且,她也想看看,这马车背后之人,到底要干什么?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此人会是秦家公。
晃神中,一个男人的手已经伸了过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猛地将她往下拽。
她没有提防,被拽的一个踉跄,落地的时候脚腕扭了一下,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她如此狼狈,秦家公顿觉出了一口恶气。
“江清婉,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媳,竟然敢算计老子,还给老子用霉运符,让老子输了那么多钱,这笔账,你说怎么算吧。”
江清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秦家公。
如地痞流氓一般,没了长辈的故作威严,五官狰狞阴毒。
五年相处,这一家子,可真会伪装。
也怪她太过自信。
以为自己镇着秦家的宅子,无论秦家人的命格如何,都不会翻起浪花来。
倒是没有细细给他们推过卦。
如今再看此人面相,早已大改。
她冷冷开口,“你想怎么算?”
秦家公一听这话,顿时气的砸了手里的茶盏。
“还真的是你在搞鬼让我输钱?”
他撸起袖子,冲过来朝着江清婉的脸就想打,却被身边一个彪形大汉拦住。
“说好的,这人最后归我们哥几个,这么漂亮的脸蛋,打坏了,可买不上好价钱。”
秦家公愤恨地收回手,指着江清婉的鼻子,一脸的颐指气使。
“听到了吧?今日之后你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我多说了吧。想活命也不是不行,你不是懂法术吗?那你给我写个逢赌必赢的符,再把你存在钱庄的银子全拿出来给我,我就饶了你。”
江清婉的脚踝有些疼,她索性靠在了车辕边支撑着身体,整个人显得几分慵懒,并不着急。
“你们秦家都已经把我扫地出门了,还想要我钱庄里的银子,我存了五年,足有十五万两,你说要我就给你?想得美。”
几个彪形大汉立刻对视,眼中皆是贪婪。
其中一人厉声问道,“小娘子,你真有十五万两。”
江清婉微微挑眉。
“自然,就存在普恒钱庄,你们不信可以去打听。各位兄弟,不知他给你们多少银子,你们又打算把我卖多少钱?一百两?一千两?还是一万两?我给你们五万两,放我走,如何?”
秦家公登时急了。
“江清婉,那些银子都是我们秦家的,你凭什么给他们?再不听话,我可真要动手了。”
他话音刚落就被一个彪形大汉拽开。
“你闭嘴。”
秦家公被拽的一个踉跄,越发上火。
“你们拿了我的银子,竟然敢不听我的话。”
“啪!”
蒲扇似的巴掌呼了过去。
打的秦家公直接摔在了地上,半张脸都肿了。
“你们……你们不讲道义。”
打人的汉子淬了一口唾沫在他身上。
“我们在暗渠里苟活的人,自然是讲道义的,可这小娘子给的实在太多。要我们听话也不是不行,五万两之上,您再加点。”
秦家公浑身上下就十两银子,闻言气的嗷嗷叫。
“我要是有这么多银子还用得着绑她吗?”
片刻后又咬牙喊道,
“行,五万两就五万两,只要你们帮我拿到十五万两银子,我给你们五万两,决不食言。”
那汉子大笑。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拿这十五万两,非要你给的那五万两?”
他说着伸手捏住江清婉的下巴,笑的淫荡又疯狂。
“小娘子,你还是涉世未深啊,不知道财不可外露的道理吗?十五万两买你这条命,你觉得值不值?”
眼见到手的银子要从眼前飞走,秦家公急的一咕噜爬了起来。
“江清婉,只要你把银子给我,再给我画个能赢钱的符,我就让我儿子接你回家。”
他一咬牙又加了一句。
“让你和苏玉兰那个县主一起,做我儿子的平妻,润儿还可继续叫你母亲。”
他笃定,这样的条件,江清婉绝对会一口答应。
可他完全忘了。
这会儿抢银子的不是江清婉,而是他找来的这群亡命徒。
他话刚说完,就被一脚踹飞。
“把他绑起来,再敢废话一句,割了他的舌头。”
一个背后插着两把大刀的人拿着粗麻绳过去绑人,动作粗鲁,力气也极大。
疼的秦家公龇牙咧嘴却不敢乱喊,只慌乱的看向江清婉。
“儿媳妇,你救我,你救我啊。”
江清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绑完人,背刀的汉子又踹了一脚。
“大哥,这小娘子还能卖钱,这老家伙能干什么?还不如直接杀了了事。”
为首的人摆摆手。
“命案少沾,咱们是图钱。”
他说着又转向江清婉。
“小娘子,考虑的怎么样了?你这条命,买还是不买?”
江清婉抬眸。
“你刚刚听见他说我会法术的话了吧?”
那人大笑。
“看来小娘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说话间,他猛地用力,一把扯碎了江清婉的袖子。
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引得其他男人眼都瞪圆了。
“哥几个,既然小娘子不肯低头,咱们就先玩玩,收着点力,别弄死了。”
众人哄笑,一个个擦着口水搓着手。
被捆成粽子的秦家公哪会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涨红了脸低声骂,
“不要脸皮的贱人,伤风败俗,烂货一个,就算你把银子给他们,他们也不会饶了你,早晚送进窑子被千人骑万人枕。”
好几双粗粝的大手伸向江清婉,下一刻,却又全部僵在了原地。
一个金色的八卦阵,自江清婉的脚下缓缓散开,正好将所有靠近他的人困在其中。
她抬手扯了扯自己碎掉的袖子,颇为惋惜。
一百两的成衣,这布料实在太不结实。
她收了收披风挡住,一瘸一拐的走向秦家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秦家公刚刚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立刻扭动着身体厉声命令。
“还不赶紧把我解开。”
他完全忘了。
如今的困境,本就是他自作自受。
江清婉缓缓勾了勾唇角。
“你出多少钱买你这条命?”
秦家公气的肺都要炸了。
“我是你公爹,你这个不孝媳!”
江清婉懒得理他。
敢绑人勒索,自然要移交京兆府。
还有那群……
她还未回头,一声愤怒戏谑便从身后传来。
“小娘子,你真是好手段!”
县主府内,
宋玉书被床上形若枯槁般的云筱然吓了一跳。
“怎么会这样?”
只见床上的人瘦的几乎脱了相,眼眶深陷,哪里还有半点娇俏少女的模样。
就连头发的发根处都有些发灰。
宛若几天之内老了十几岁一般。
李嬷嬷跪在床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宋夫人,我家县主是被人害的,您可一定要为我家县主做主啊。”
眼见为实,宋玉书此刻也觉得玉桃和李嬷嬷说的可能没错。
云筱然应是被江清婉惩罚才会变得如此。
她见识过江清婉的本事,也多少了解她的脾性,忍不住坐在床边哄劝。
“筱然,你听话,去跟清婉道个歉,让她帮你解了此事,你二人化干戈为玉帛,你也不必再受这样的罪。毕竟之前,你我做事冲动,的确愧对于她。我也设宴亲自跟她道过谦,她并非心眼小的女子,还给了我保命符回礼,只要你真心悔改,我保证,她绝不会为难你。”
床上的云筱然已经虚弱的几乎说不出话。
闻言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看上去有些吓人。
干涩又愤怒的吐出两个字。
“我不!”
宋玉书又急又心疼。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听劝,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云筱然跟鬼一样掀起嘴角。
眼中恶毒而又疯狂。
“她不敢……太后饶不了她。”
宋玉书被她眼中的怨毒惊得心里的疼惜消散大半。
现如今江清婉住在九王府,京城几乎无人不知。
若太后追责,承担此事的断然也是墨云寒。
她没想到,云筱然的心思竟会如此偏执疯狂。
竟然连墨云寒也要算计伤害,甚至不惜将身体熬成这般模样。
她又想起张嬷嬷的死,心里的隔阂更深。
这时被褥下伸出一只手忽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冰块一样的触感,让宋玉书差点叫出声。
云筱然干裂的嘴唇再次张开。
这一次却发不出声音,只啊啊的叫了两声,更觉诡异恐怖。
宋玉书后背一阵发毛,定了定神才将手挣开,帮她掖好被子站起身,看向跪在地上的李嬷嬷。
“好生照看着,若县主改变主意,立刻着人来王府告诉我。”
说完,她转身走了。
府门外,玉英担心道,“夫人,这样下去,筱然县主不会真的出事吧?”
一旁的玉桃附和。
“听说这两日,太医都被赶了出去,不准入内诊脉。太后定然已经知晓此事,万一……”
她话没说完。
可意思,三人都懂。
宋玉书沉着脸上了马车。
“去皇宫。”
既然墨云寒跟皇上提了不娶云筱然,那这桩婚事,她身为长辈也要正儿八经的表个态,断然不能让旁人以为,寻死觅活的就能赖进王府做九王妃。
这个责任,他们家云寒可不担。
……
秦家。
苏玉兰听完春梅的汇报,眼中满是得意。
“这两日就不要禁着后院了,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
春梅笑道,“刚刚奴婢特意去问过门房,秦家公回来的时候嘴里就没停下骂人,骂的可脏了。”
苏玉兰噗嗤一声掩唇娇笑。
“活该。一个贱种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这种粗鄙的人,就得让比她更粗鄙下贱的人去惩治,那样才能更热闹。”
“对了,明朗还没回来吗?”
春梅摇头。
苏玉兰抬头看了看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不由皱了皱眉。
“这个时辰还不回来?莫不是被皇上叫去宫中夜宴了?这个混账东西,这般出彩的时候,也不知道叫上我一起,说不定我还能趁机带他去见见贵妃娘娘,真是榆木脑袋,半点不知变通。”
春梅见她生气,赶紧帮她捏起肩膀。
“这不是有县主您提点吗?说不定等会就有人来请了。”
她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小厮的声音。
“县主大人,外面有人送来了将军的腰牌,请您过去一趟。”
苏玉兰登时喜上眉梢。
“还不笨,知道差人来请我。”
“春梅,去把本县主的县主宫服取出来,这种场合,断然不能失了礼数。”
一番盛装打扮,苏玉兰扶着春梅的手走出府门。
门口停着一辆宽敞又奢华的马车,没有木制的车厢,车顶簪着一朵硕大的牡丹花,四周围着的是最朦胧的月纱,浅紫色的,人坐进去隐约能见到身影,若隐若现。
苏玉兰皱眉不悦。
“怎地安排这般花哨的车马?”
马夫已经摆好了脚蹬,躬身笑道,“秦大人已经等候多时,夫人请吧。”
春梅小声低语。
“会不会不是去宫里,是将军要给您制造惊喜啊?”
闻言苏玉兰也觉得有道理。
今日秦明朗得了官职,也算是扬眉吐气。
又准备了这种暧昧缱绻的马车,说不定真的是要与她私会。
想到这几日秦明朗总是力不从心,她脸上不由泛起春色,扶着春梅的手上了马车。
马夫将春梅拦下。
“秦大人只请了夫人一人。”
这就更加明显了。
苏玉兰红着脸低咳。
“春梅,你不必跟着了。走吧。”
马车很快驶离秦府。
一路上,苏玉兰都在想象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身体都有些发烫。
满脑子都是和秦明朗的幽会,根本没注意到马车行到了哪里,外面又传来怎样的窃窃私语。
“这不是春香院的花车吗?又从哪里寻来的美人,瞧着身段不错啊。”
“不知道够不够骚,听说春香院里的姑娘最大胆,这看着衣服穿得有点多啊。”
“可能是新花招,老鸨的手段多得是,你怎么知道这外衫下面穿没穿啊。”
淫荡的笑声不断传来。
有不少男子忍不住跟在花车后面,想一亲芳泽。
苏玉兰对此浑然不知,直到马车停在了春香楼的后门。
她才诧异回神。
掀开月纱娇叱道,“这是哪里?怎地如此简陋?秦明朗呢?”
马夫肆意的打量着她,笑的阴阳怪气。
“秦大人已经在厢房等,请吧。”
后院大门打开,一股怪异的味道和乱糟糟的场景让苏玉兰一路上的浴火全都灭了。
几个洗衣服的婆子齐齐看向她。
还有人忍不住淬了口痰。
出了后院,上了楼阁,脂粉气和满场的歌舞声,还有抱着女人又揉又亲的画面瞬间让苏玉兰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该死的秦明朗,竟然敢来花楼。
还差人叫她过来!
真是有了点权势就忘本,狗东西!
江清婉将手里的黑色小铁球举起。
“你们看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龙珠,而是一个吸人运气的法器。是有人骗你们放在这里,受你们全村世代供应。”
马林根本不接受。
“龙珠不是这样的,是你毁了龙珠!”
村民被他煽动,情绪更加激动,已经准备冲上来。
山洞内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显得空间异常逼仄,夜七挡在前面,神情冷肃,“主上,若冲出去,定会伤到百姓。”
江清婉抬手拍开他,眸色冷冽的扫过所有村民。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这颗龙珠,那我还给你们。”
她抬手将龙珠扔向棺木上方,如丝如缕的怨气重新缠绕,那颗铁珠重新漂浮起来,再次散发出圣洁的光晕。
情绪激愤的村民顿时面面相觑。
“龙珠……没毁啊?”
“她怎么能随意拿到龙珠?”
“圣僧说过,这龙珠一旦被凡人碰到就会失去法力,再也不能护佑马家村,这怎么又……又好了?”
“村长,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马林也是一脸懵。
这时人群中有人咦了一声抬手挠自己的脖子。
“好痒啊。”
紧接着其他人也都开始觉得痒。
从脖子到胳膊,再到周身,越挠越痒。
“鱼鳞!鱼鳞!”
一个村民指着身边的人惊呼,其他人也吓得不轻,立刻掀起自己的衣服去查看。
肉眼可见的鱼鳞在村民的身上开始往外冒。
刺痒之后是刺痛。
惨叫声在山洞内回荡着,甚是骇人。
夜七想起水根,心下大惊。
“都变怪物了,江娘子,这可怎么办?”
江清婉丝毫不慌,小手从荷包里摸出一张空白符纸,迅速画了符箓,随后指尖凝出灵力,符纸瞬间燃起。
“夜七,将纸灰拍到空中。”
随着她抬手扬起燃烧的符纸,夜七凝出真气,一剑扫过。
纸灰化作星星点点,弥散在空中。
片刻后有人尖叫。
“这是什么东西?”
他一边喊一边往自己的胸口位置打,那里无端出现了一条红色的线,而这条线正连着漂浮在棺木上空的珠子。
其他村民身上的线也陆续呈现,无一幸免。
江清婉冷声道,“如今可看清楚了?”
“若我猜的没错,这山洞应是马家村的禁地,在最近开启过一次,开启之后,村里才开始有人生疮,而那些生疮的,应都曾来过禁地。村长,我说的是与不是?”
不等马林回答,就有村民举手。
“对,水根、老三、马虎子……他们都来过禁地。”
“不对,是村长领着进来的,为什么村长没事?”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马林,只见马林身上并没有那根线。
村民愤怒的苗头瞬间转了方向。
“是你害我们?”
马林吓得脸色惨白不停摇头。
“我没有,我所做的事情一切都是按照圣僧交代,你们……你们莫要听信这女子的妖言啊。”
江清婉抬手就将珠子给拿在了手里。
痛苦不已的村民只觉身体被掏空了一般,全都虚弱地往地上瘫,一个个满头大汗。
“咦,不痒了,也不疼了。”
“鱼鳞没了。”
“这根本不是圣物,是妖物。”
“仙姑,她是仙姑。”
村民冲着江清婉磕头。
江清婉拽着墨云寒挡在了前面,仅露出半个脑袋。
“村长,圣僧是谁?此人在何处?还有,这具女尸又来自哪里?若不交代,京兆府可要拿人了。”
马林看着倒了满地的村民,又想起刚刚惊悚诡异的一幕,顿时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颤巍巍站起身冲着江清婉鞠了一躬。
“多谢仙姑救了我们大家。”
“如您所料,此处的确是我马家村的禁地,我也是听我祖上说的,禁地之内供奉着龙珠,可保马家村子嗣昌盛,风调雨顺。”
“每年我们都会供奉活猪活牛活羊,村里也的确没有出过什么灾祸。前些时日,村里二癞子欠了赌债还不上,跑来禁地想偷龙珠拿去卖,也不知他从何处弄来的炸药,毁了禁地的石门。”
“我带着村民上来,却怎么也堵不上山洞,便杀牛宰羊重新供奉,可那日后,村里就开始出现有人生疮,二癞子是第一个死了的,我不敢告诉大家,偷偷埋了。”
“埋尸那天遇见了一个和尚,他当即算出了马家村的困境,还说龙珠内封印着妖神,因被冲撞而发怒,他还指引我去乱葬岗找来了那个女尸,说八字极配,可为妖神配阴魂。只要安抚住妖神,龙珠依旧能继续护佑马家村。”
他说得激动,“我真的没有害人,这女尸我也不知是谁?至于圣僧,他只说需要他出现的时候,他自会出现,我……我再没见过他啊。”
江清婉不确定此人话里的真假。
那和尚摆明了是看中了马家村的阴气穴想要养尸。
只是不知他是不是当初在马家村留下铁球法器的人。
她将手里的小铁球塞进自己的荷包。
这法器虽比不过她在山里玩的那些,不过也有些用处。
她抬眸看向墨云寒,“事情已了,村民生疮是因为气运被夺怨气侵袭所致,洞内阵法消除,他们只要好好调理就会没事。不过这具女尸怨气极深,应是枉死,让京兆府去查查吧。”
她说完拍拍小手往外走,村民自不敢拦。
经过马林身边时她忽又问道,“天色不早了,能留宿吃个便饭吗?”
马林愣了愣,赶紧擦了擦脸,“自然可以,仙姑喜欢吃什么?我让我家娘子即刻去准备。”
“吃鱼吧,要辣的。”
她说完径直出了洞口。
站在外面看着地上的八卦阵若有所思。
很快村民也都陆陆续续出来,有人担心再出事,小声问道,“仙姑,这地方您能给封住吗?”
不少人也跟着附和,全眼巴巴的看着她。
江清婉淡淡笑道,“不必,你们世代供奉,虽被利用,可也足够虔诚,怨气散尽,这残留的阵法会将这些世代供奉的信仰反哺给你们,对你们有好处。”
众人一听这才放了心,在马林的指引下搀扶着下了山。
江清婉告诉马林还要收个尾,让他先去准备饭菜。
夜七也被墨云寒遣走去京兆府找人来抬尸。
空寂的山洞外,只剩下墨云寒和江清婉。
男人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沉沉的,
“事情没解决,对吗?”
“江娘子,这边请。”
身侧的柳如知出声提醒,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循声望去,街对面不远处停了辆黑色的马车,绣着鎏金的暗纹,奢华而又低调。
其上隐隐有龙气缠绕,里面坐着的人,必与皇室有关。
她顿时明白柳如知出现在秦府的原因。
半月前,柳如知遇一奇案,怎么也破解不了。
眼看皇帝给的期限马上到了,再不破案,乌纱不保。
她并没想插手朝廷的事,但那个凶手是个邪修。
诸葛门有铁律,凡遇邪修者必杀之。
她要维系秦家阵法和赤玉上的符箓,不能沾染人命,这才跟柳如知合作。
那件事他们互不相欠。
可刚刚在秦府,柳如知却是的的确确帮了她。
轻叹了口气,她随着柳如知走向马车,却并没有上去,冲着布帘方向福了福身。
“官人所问之事,恕我不能解答。师门有令,门下弟子,不得涉足朝堂,还请见谅。”
布帘被一只骨节如玉的手缓缓揭开半截。
逆着光,看不清里面男子的样貌,只瞧得见半截玄色的长袍。
可那种被人审视打量的压迫感,却极强。
片刻后车内飘出一道慵懒低沉的声音,透着几分天生贵胄的冷冽。
“你是云天机的徒弟?”
天下神算云天机,行踪诡谲,可算天下任何事,却未有人见过真容。
有人说是个妙龄少女,有人说是百岁老妪。
传闻颇多。
除了师父和三位师兄,无人知晓,那是江清婉未嫁人之前的江湖称号。
跟柳如知合作捉拿邪修时出了些意外,她不得不施展了些真本事,被问及,当时随口回了句谎话。
如今倒是骑虎难下,不好推脱。
稍作思考,她抬眸回道,“只是外门弟子,虽行了拜师礼,却没有那个福分追随师父,只学了些皮毛,刚刚推辞,是不敢污了师父盛名。”
她话中滴水不漏。
男人似失了兴致,帘子随之放下。
江清婉刚松了口气,里面却又传来声音,冷厉沉稳,不容抗拒。
“上来!”
袖袍下,江清婉的小手下意识勾了勾,符箓金线缠绕其上。
脱离了秦家的自我束缚,她现在谁的话都不想听,更别说是胁迫。
可指尖金线却在符箓即将形成的时候,散了。
胸口气闷滞疼,又有腥甜的味道在往上涌。
赤玉虽毁,可她的修为还是折了多半。
刚刚散去秦家护法大阵,已是身体极限,跟人硬刚胜算不大。
思索片刻,她扶着莲儿的手踩上了脚凳,弯腰坐进马车。
车内诡异的阴寒气息激的她皮肤汗毛竖起,抬眸间,看到了一张冷隽俊雅的脸。
眉如远山青黛,眼若流星追月,鼻挺而翘,男生女相,那双冷峭如刀的薄唇却又将这种阴阳不均调和得极致完美。
相比于容貌的经验,江清婉更诧异于对方头上堆积的功德金光,高的吓人。
如此命格,又生在皇家,怎会……
她低下头看向男人的双腿。
那里正散发着黑气,车内的阴寒气息便是源自于此。
如果不是这人功德够高,命格够硬,早就死了。
也难怪她在车外感知不到。
她抬头对上男人审视的黑眸,
“你寻我师父,是要治腿?”
墨云寒瞳孔微怔。
他的确在找云天机,可为的却并不是治腿。
原本再无波澜的心湖,又掀起微微的波澜。
他故意反问,“我的腿有何问题?”
江清婉从未见过这种圣与魔的结合体,兴趣十足。
“每日子时和辰时初,你的双腿会剧痛如虫噬,药剂针灸都没有用,只能硬挺过去,之后便如常人一般无二。只是最近,这种疼痛的时间在不断延长。当子时和辰时的间隔消失,你会死。”
墨云寒心下大惊,眸色深浓的如墨晕染开来。
柳如知说过此人有些本事。
他原还不信,一个深宅妇人,怎会跟云天机扯上关系。
今日一见,倒令他很意外。
“你能治?”
“能!”
江清婉回得干脆,让墨云寒的眉心皱了皱。
这女人刚刚在车外还说学艺不精,句句推托。
见了他却又改了态度。
他想起上车后女人看他的眼神和此刻灼灼的目光,心下生厌。
又是因为他的容貌!
“你想要什么?”
江清婉此刻已经有些急不可耐。
师父曾说,物极必反,反之亦然。
虽正道不耻邪修,但归根究底,两者的术法为同宗。
如阴阳两面。
她动了师门禁令,反噬惨重。
男人身上的黑气纯度极高,若能附以圣光符箓调配,就能炼出纯度极高的复元丹。
对她的修为恢复大有助益。
“我要住在你邻舍,想见你时,你不得让人阻拦。三月之内,我保你痊愈。”
墨云寒的眼底闪过讥讽。
果然如他所料。
不过,三月?
“若你治不好……”
“我若治不好,带你去见云天机。”
这个理由,墨云寒根本无法拒绝。
……
秦府内,
江清婉曾住过的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苏玉兰找人砸了。
知她有气,秦明朗也不敢劝。
等再没东西可砸后,他才柔声哄道,“兰儿,你既不喜欢这里,不如我们搬去县主府。”
苏玉兰抬手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下。
“你少打我县主府的主意,没得到爷爷认可前,我们回不去。今晚庆功宴,要好生准备,明日面圣,定要拿下巡防营守将一职,到那时有了兵权和军功,我才能堂堂正正回苏家。”
这时管家拿着几个账本匆匆跑了过来。
“将军,夫人,月底了,欠的货钱还有做工的工钱都该结了,这是六个铺子的开销,您过目。”
苏玉兰自小养尊处优,虽被迫去封地,却也锦衣玉食,何时操心过这些。
她厌烦的摆了摆手。
“这些小事,你自己不会处理吗?以前怎么结,今日还怎么结,要是敢昧一两银子,本县主打断你的腿。”
管家急道,“夫人,以前都是江……江娘子到日子给的。”
秦明朗怕她再发脾气,立刻沉声道,“库房钥匙在老夫人手里,你去取了银子便是。”
管家刚要说话,张氏就骂骂咧咧地冲进院子,手里还拎着库房钥匙,看到秦明朗立刻嚷嚷起来。
“江清婉那个贱人,她是不是早就听到了风声,把家里的银子全都拿走了?这库房里怎么一张银票都找不到?”
她又看向管家。
“你说,是不是你跟她私通,把秦家的银子都昧了去?”
管家噗通跪在地上喊冤。
“铺子的盈利江娘子每日都会派人清点入账,内宅事务也都是江娘子一手操办,我只是听吩咐做事,根本不知道库房没有钱啊。”
他忽又想到什么。
“对了,江娘子在普恒钱庄开了户,应该是把银子存在了钱庄。”
张氏心急如焚。
“你快随我去取,好好的银子放在钱庄做什么。”
管家一脸为难。
“老夫人,取不了,普恒钱庄有规矩,必须拿着私印和票据才能取银子。”
张氏气的又开始骂。
“明朗你看见了吧,那个贱人就是跟秦家不是一条心,那可是秦家的钱,一个破钱庄,我就不信他敢跟二品将军府作对。”
她作势就要带人去闹。
秦明朗赶紧拦下。
“娘,这事容后再处理。等我明日面圣拿到官职,有的是办法。何必去闹丢了颜面?”
张氏顿觉有理。
管家举了举手里的账本。
“那这些该如何是好?这可拖不得。”
秦明朗看向苏玉兰。
苏玉兰气的冷哼一声,满眼讥讽,
“怎么?我刚进门,你就想让我贴补秦家?偌大的将军府,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吗?”
江清婉正蹲在地上检查阵法,闻言扬起小脸。
“村民没事了,大洞河也没事了,你别想赖账。”
墨云寒替她挡住有些刺眼的夕阳,俯下身看她,“既然解决了为何不走?这么想吃鱼?”
江清婉撇撇嘴。
“我想看看那和尚长什么模样?”
还有一点她没说,黄泥之中的死气,似乎跟马家村没关系。
她将阵眼中蕴藏的灵气抽走,整个阵法算是彻底废了。
就算是再有人想故技重施,也成不了气候。
接下来就要看看那和尚来不来了?
她站起身往山下走。
墨云寒没有跟,声音淡淡,“需要本王留下吗?”
江清婉头都没回,摆摆手。
“不必。”
墨云寒盯着她纤瘦的背影消失在山林之间,眉宇皱了皱。
这女人,当真是半点不知道害怕。
怎么偏偏就能让一个秦明朗给欺负了去。
江清婉走到半山腰就看到了上山的马林,见到她后快走了两步。
“仙姑。”
说着往她身后看了眼。
“那位郑师爷没下来吗?”
江清婉脚步未停,“女尸还在山中,他自然要等着府衙的人过来接手。”
马林讪讪笑道,“实在是辛苦,我原还想着一起叫下来吃顿饭,等衙役上山抬尸天都要黑了。”
山中虫鸣鸟兽似寂静下来,听不到声音。
江清婉瞥了他一眼。
“天黑了才好,顺便看看马家村还有没有遗漏的游魂野鬼。”
马林后背一阵发凉,抬手抹了把汗。
“仙姑有心了。”
两个人很快到了马林的家。
马家村虽靠捕鱼为生,但还算富庶。
相比于水根家的院子,马林的院子更加宽敞。
一个衣着利落的妇人正在忙着布菜,听见动静忙看了过来。
“老头子,你带仙姑回来了?”
“叨扰了。”江清婉微微颔首,眸光扫过妇人的肚子,眼底闪过一抹亮色。
妇人似有些拘谨冲着她行了礼,将她请入上座。
桌上摆的全都是鱼,清蒸,红烧,闷烤,还有一盆白嫩嫩的鱼头汤。
无论哪种上面都飘着辣子,被白生生的鱼肉衬的宛若滴了血,看上去有些怪。
妇人亲自给她舀了一碗鱼汤递过去。
“仙姑尝尝合不合口味,我第一次做放了辣子的鱼汤,也不知道调的好不好喝。”
江清婉接过,道了谢也没犹豫,凑到嘴边喝了半碗。
“入口醇香微辣,极好。”
妇人大喜,又招呼她吃其他菜,甚是热情。
江清婉也没有拒绝,每样菜都吃了一些,第二碗鱼汤递过来的时候,她忽觉视线模糊,手还没碰到,人就歪倒在桌上。
“仙姑?仙姑?”
妇人急切地唤她几声,见她未答,缓缓将碗放下。
刚刚还温柔细腻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又粗又沉。
“东西在哪?”
马林抖着手指了指江清婉的腰间。
“我看见她把东西收进第……第三个荷包里了。”
妇人弯腰去够,下一刻房门就被人踹飞。
墨云寒阴沉着脸站在门口,看着昏迷不醒的江清婉眼中厉色陡升。
“早就看出你不对劲。”
说话间朝着马林攻去。
马林吓得哭爹喊娘地往后缩,那妇人却已经扛起江清婉几个飞落就出了院子。
墨云寒怔住。
他只是怀疑村长,并没想过这村长的娘子有问题。
等意识到,眼看人已经快跑没了影,他迅速收力转身去追。
瘫在地上的马林垂着大腿,“别伤我娘子,别伤我娘子啊!”
夜幕落下,各家各户本也不会这么早睡。
可今日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受到了山洞怨气的侵害,全躺在了家里休养。
街上空无一人。
那妇人一路疾驰往大洞河跑,刚到河岸就被墨云寒拦下。
“放开她。”
妇人狞笑一声,忽地往怀里一掏,抓出一个铁盘朝着墨云寒飞掷而去。
低沉的嗡鸣声如梵音降世,无数符箓从铁盘上坠落,在墨云寒周围形成了桶装的阵法将其牢牢困在其中。
“区区凡人,也敢跟本大仙斗。”
墨云寒怔住。
这人怎么是个男人?
可明明是个妇人啊?
妇人自以为将人困住,随手将江清婉丢在地上,搓了搓手。
“让本大仙看看,你这漂亮的小仙姑都藏了什么宝贝。”
她说着伸手摸向江清婉的腰间。
“你真是该死!”
下一刻耳边就传来宛若地府阎罗般森然冷厉的声音,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被一掌拍飞。
“咳咳咳咳……”她哇哇吐出两口血,看着已经将江清婉抱在怀里的墨云寒,一脸的难以置信,“不可能,我的法器怎么会困不住你?”
“是因为你蠢!”
那江清婉实在演不下去了,悠悠睁开双眸嫌弃地瞥了墨云寒一眼。
“不是不让你来吗?碍事。”
墨云寒气的伸手捏在她的腰上。
“能有点良心吗?”
江清婉吃痛,快速从他怀里挣开,随后小手一扬,做了几个结阵的手势,轻松将那个铁盘抓在了手中。
“大和尚,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墨云寒看向地上的妇人。
“她……是和尚?”
妇人一脸诧异。
“你怎知我身份?”
江清婉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你的障眼法学的不错,若变作男子还能瞒一瞒,可若变作女子,最好把你的阳火给斩了。”
妇人吓得立刻锁紧双腿,也瞬间恢复成大和尚模样,扯下了胸口用以变形的符纸。
“小娘子有些本事,今日算我认栽,东西还我,以后这马家村,我绝不再来。”
江清婉轻轻勾了勾唇角,从荷包里拿出山洞里的那颗铁珠子,逼近两步笑的眉眼弯弯。
“你这铁盘和这颗珠子是同一人炼制的,可看你的年龄,却又跟山洞内的阵法布置的年份对不上,所以,你不是布阵的人,你只是来修复阵法的人,说罢,炼制这些法器的人是谁?”
和尚眼珠子一转。
“将东西还我,我就告诉你。”
江清婉看了他两眼,慢条斯理的将珠子塞进荷包,铁盘太大塞不进去,她索性塞进了袖子,随后拍拍小手冲着墨云寒扬了下小脸。
“揍到他说!”
她吩咐的理所当然。
墨云寒神色不明的瞥了她一眼,却也极为听话。
出手如电,一双长腿,踢人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看得人赏心悦目。
下手的位置却极度刁钻,不会飙出多少鲜血,却巨疼。
那和尚根本没有半点招架之力,疼的杀猪一样地喊。
“我说,我说!”
云筱然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幸好被李嬷嬷拽住,两个人走的越发仓皇,几乎要跑起来,仿佛真的有鬼在追。
江清婉拍拍小手,一转头看见墨云寒正盯着她看,眼底似有不悦。
这是嫌她多事欺负他心上人了?
她无心拆人姻缘,双手一摊,“我没有说谎,信不信由你,到时候千万别求我帮忙。”
宋玉书无心听他们在说什么,急切的拽着墨云寒走开数步远压低声音追问。
“她真的是天师?”
墨云寒默了默,“算是吧。”
“你怎地还没死心?”宋玉书面露悲痛,“你母妃的事情不要再查了,既然大家都已经忘记,你又何必执念,再起风波。”
“舅母,您真的相信我母妃是妖?”墨云寒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隐忍到极点,却又强行压制住情绪,只是声音有些哑,
“舅母,无论如何,我要一个真相。”
“你这孩子……”
宋玉书知道劝不住,忍不住又回头看向江清婉。
就见江清婉对着刚刚垒好的土瓮伸出手指,鬼画符一般划拉了几下,点在上面。
举止如同儿戏,哪有半点天师的样子。
怎么看怎么像被娇养在外室的小娘子,只有身段和脸能入得男人的眼。
若真没本事也好,失败的次数多了,墨云寒应该就不会再查。
她叹了口气。
“你既喜欢,那就留着吧,回头我找人教教她规矩,也好让她伺候的你舒服些。”
说完难掩疲惫,扶着丫鬟的手回了正院。
墨云寒还沉浸在情绪中,没听出她后半句的含义。
硕长的身形,明明站在阳光中,却满身透着孤寂和与世隔绝般的冷。
不远处的江清婉正晃悠着小脚在躺椅上吃着蜜桃。
一旁的土瓮火势正旺,将肥硕的鱼儿烤的滋滋作响。
莲儿最会调味道,油和佐料一层层刷上去,满园都是鱼肉的清香。
嗅到香味,墨云寒抬眸看去。
浓浓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在这花团锦簇的小院里,显得祥和宁静,又透着他似乎永远也抓不到的幸福。
他盯着看了一会,转身走了。
夜七赶紧跟上。
……
云筱然的县主府并不在长安区。
马车碾过马路,发出咕噜噜的响动。
她缩在车厢一角,浑身都在抖,手里死死攥着一个黑色的荷包,刚刚明媚的眼底此刻满是阴毒。
李嬷嬷就坐在她身边,一条手臂依旧抬不起来,脸上同样透着阴狠。
“县主,那女人有些手段,或许真的学过些道行。”
云筱然恶狠狠的盯着她。
“我要你杀了她。”
李嬷嬷面露难色。
“她能识破老奴的毒,要另外想法子。县主放心,她活不成。”
云筱然这才松了口气。
耳边忽然传来飘忽的声音,宛若鬼魅。
“我好冷啊。”
“谁!”
她尖声厉喝,“滚出来,给本县主滚出来。”
她举着手里的荷包警惕的四处查看。
那声音却再次消失。
李嬷嬷急声安抚。
“县主,您冷静点,那个女人在故意吓您,目的肯定是想破坏您在舅夫人和九王爷心里的形象,再用些下作的手段勾引九王爷,你可千万别上当。”
云筱然心有余悸。
“她不会回来的对不对?”
李嬷嬷自然知晓这个“她”是谁。
“不会,她死的透透的,尸体还是老奴去埋的。”
云筱然仍不放心,恨声道,“去把她的尸骨挖出来烧掉,再用黑狗血灌进井里,敢吓本县主,我要她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
入夜后,
夜七带着洛九进了墨云寒的书房。
“主上。”
洛九将新的图纸铺开,难掩兴奋,“困扰我许久的问题,解了,您看看。”
他将江清婉的解说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夜七震惊不已。
“老洛,这么说,新型战车成了?”
墨云寒骨节如玉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这图纸缺了一半。”
“主上慧眼,的确缺了一般,不过五日后,我便能拿到完整的图纸。”
洛九难掩兴奋,墨云寒的眉心却皱了皱。
“这图纸出自旁人之手?”
夜七一脸诧异。
“王爷,这不可能吧,老洛可是当今最厉害的机关术大师,还有谁比他厉害?”
想到江清婉,洛九气的哼哼两声,却不吝夸赞。
“她的确厉害,若不是因为她是女子,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那位传闻中的神机班鲁。”
“女子?”
墨云寒心尖轻颤。
神机班鲁和神算云天机好像都来自神秘的诸葛门。
“五日后,本王随你一起去会会她。”
……
江清婉白日补了觉,夜里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就拎了壶酒去了凉亭。
院内虫鸣寂寥,花香随风,甚是舒服。
她仰靠在护栏上,隔着半截凉亭的菱角,看向夜空。
恰在此时,一道流星滑过,转身即逝。
东北方向,星光孱弱,似有泯灭之势。
大周的龙气,开始散了。
新的紫微星……
眼前阴影落下,挡住了她的视线。
淡淡的酒香混杂着冷傲的梅香传入鼻尖,男人声音有些沉。
“你在做什么?”
江清婉定睛看着眼前那张冷隽如仙的脸,还有他脑袋上厚厚的功德金光。
片刻后收回目光,直起身往柱子上靠了靠。
王朝更迭,与她无关。
此人的未来,亦与她无关。
“在等时辰,还未到子时,你来后院做什么?”
墨云寒居高临下的瞥了眼石桌上的酒坛。
这女人又挖他酒。
“以后每夜子时,本王来寻你,你不必再去前院。”
“为何?”
江清婉很抵触。
给他治腿,必须要在床上,而且那种痛苦之下,必然会出很多汗。
她新买的锦缎被褥都是顶顶好的,莲儿还给她熏了香,凭什么让他躺。
男人又睨了她一眼。
“本王的舅母回来了,你再去前院,略有不便。”
“又不是去偷情!”
江清婉只觉莫名其妙。
男人被怼的低咳出声,脸都黑了几分,“你休要胡言!本王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江清婉呵呵两声打断他,
“所以你夜闯女子闺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不会引起什么误会了?”
坤宁宫内,带着黑色帽围的人影出现在寝殿内。
肩头停着一直赤红着双眼的乌鸦。
他微微俯身,喉咙里如裹着石头。
“又毁了一处,灵气收集不佳,下个月的丹药怕是不够。”
太后掐着手里的佛珠,脸色异常难看。
“查清楚是何人所为,杀了。”
男人的声音低哑响起。
“是。”
……
三日后,墨云昭率众臣亲临巡防营视察军政。
墨云寒陪同在侧。
巡防营一众将领全部到齐。
因首将之位空缺,副将王昊和刚刚接任监理的何年站在最前方,行完礼后随侍一旁,介绍军务。
一众人很快到了演武场。
王昊带领军中好手表演了一场实地对抗,演练了最新的兵器和进攻防守的阵法,引得墨云昭拍手称赞。
“小九,这个王昊当年是不是在你麾下做事?”
墨云寒微微颔首,
“曾为先锋,立过战功。”
“果然有些本事。”墨云昭再次赞许的点了点头。
站在人群中的秦明朗心急如焚。
他早就打听过,巡防营中王昊呼声极高,不少人都看好他,若他在今日出了风头,从副将升为首将也不是不可能。
这时王昊已经演练完毕,招手让士兵推来了攻城的各类战车。
眼见机会来了,秦明朗立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启奏皇上,微臣兵部监造郎秦明朗愿为皇上解说。”
何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正准备站出来反驳,墨云寒却淡淡开口。
“秦将军这般着急,不如皇兄就给他个机会吧。”
墨云昭瞥了他一眼,似有几分无奈揶揄。
“准了。”
“谢皇上。”
秦明朗此刻已无暇去想墨云寒的用意。
他满心满眼都是不远处陈列着的战车,这几日的准备,他已将那副图纸牢记于心,每一个细节都不会出错。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走到战车前,装模作样的看了一圈,随后故作深沉地连连摇头。
王昊不爽。
“秦大人何意?我这战车有问题?”
两个人同在军中,却并未一起打过仗。
王昊跟着墨云寒为先锋的时候,秦明朗还只是个无名小卒,如今倒成了二品,虽未得重用,可品级却比他高。
他自然不服。
秦明朗的腰板挺得笔直。
“王副将,这些战车都是兵部监造下发,自然不会有问题。我只是见有所感。随军征战边境的这五年,我经历大大小小的战役数十场,我们这些杀敌的士兵与京中驻军不同,对军需了解的更为直白。”
“比如战车,除了结实,可攻城门,兵将们最渴望的还有防御。”
周围士兵窃窃私语,似引起热议。
秦明朗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要更贴近兵将们的内心,才能掀起更多共情。
“我曾亲眼见着身边兄弟战死沙场,也曾亲眼看到推着战车攻城时被敌方利剑穿透胸膛时的无奈痛惜。我们是大周的好儿郎,保家卫国,肝脑涂地,绝不后悔,可我们也是为人父,为人子,为人夫的男儿,若能护卫家国的时候,能更好地保住性命,我想这才是军需兵器最该发挥的作用。”
他讲的激情昂扬,现场一片死寂。
墨云寒缓缓抬手,第一个啪啪鼓起掌。
薄唇勾起,话说极冷。
“秦将军竟还记得为人夫君。”
一句话惹得满堂哄笑。
军中之人本就多是糙汉。
秦明朗入京后好多人都传他要做巡防营的首将,下面的人自然多番打听。
前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当朝九王强占民妇给二品将军穿小鞋的事情,他们都听过。
他们根本不信墨云寒会抢一个民妇为外室,打听之下,自然知道了秦明朗抛弃糟糠攀附县主的事儿。
如今墨云寒当场点破,简直是啪啪的在打秦明朗的脸,让他刚刚激情昂扬的表演变得异常可笑。
秦明朗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他仰起头看向墨云寒,拱手回应,“王爷,下官奉旨解说,所言是为所有兵将,不为自己。”
“秦将军真是大义。”墨云寒凉凉开口,“你继续。”
秦明朗噎的半死。
王昊冷哼一声,“秦大人还记得奉旨解说啊?废话那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天桥说书。”
现场再一次曝出大笑声。
秦明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暗道等自己做了首将,必定好好压压他的锐气。
他敛了下衣袖,冲着墨云昭躬身行礼。
“皇上,微臣并非刻意耽搁,只是这段时间在监造处学习,结合微臣征战沙场的经验,对战车等军需物品有了些新的想法。”
他说完开始将背过的图纸细节一一透露。
看着周围人全都变了神态,心中无比得意。
都好好的震惊吧。
越震惊,他那一万两白银才花的越值得。
等权势到手,他必将那个画图的工匠拉入麾下,只要掌控了兵器改造的能力,区区一个巡防营的首将位置,也只会是他登天的垫脚石。
兵部侍郎张沂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秦明朗说的这些东西,他根本就没有看到递交的文书。
站在他身边的何年淡笑着夸他。
“张大人还真是深藏不露,既有这般好主意,为何新送来的战车还是如原先一般无二?莫不是觉得巡防营不配用?”
他声音不大,可周围的人也都听得真切。
张沂水的脑门上冒了汗,巡防营肩负着京城的安危,谁敢马虎分毫,吓得他赶紧仓皇俯身跪在了地上。
“皇上,此事,微臣毫不知情。”
秦明朗还以为他要抢功,立刻也跟着跪下。
“皇上,微臣刚刚所言只是临时灵光,张大人的确不知。”
何年接话,
“秦大人说的如此详细,竟然是临时所想,能力超凡真是令我等佩服。”
秦明朗此刻已经当自己是首将,面对何年是态度极好。
“何大人谬赞,军中将士安,才能更好的护卫我大周。”
他说着再次看向墨云昭。
“皇上,微臣虽临时所想,可所有修改的细节微臣都心中有数,绝对可以做出微臣所说的战车,微臣愿领此任务,绝不辜负皇上厚爱。”
他说的意志铮铮。
周围却再次陷入死寂。
墨云昭轻咳一声。
“秦爱卿能有此心,朕很是欣慰。朕原还担心你常年随军会不习惯监造处的职位,如今看来,这个安排竟是极好,以后,你就多多在兵部学习吧。”
秦明朗听得一头雾水。
“皇……皇上,战车制成后如何使用,如何更好的应用在军营,微臣也有很多想法,想投身巡防营更好的护卫京城。”
王昊切了一声。
“秦明朗,你索性直接跟皇上要了首将的官职吧,算盘珠子打的震天响。”
秦明朗气道,“王副将,我一心在为巡防营的兵将着想,并未觊觎官职,你别把自己的心思扣在我的头上。”
王昊翻了个大白眼,指了指最边上的那辆战车。
“你要不要看看这辆战车再说?还临时起意,灵光乍现,我看你就是个窃贼!不知从何处剽窃了新型战车的图纸,跑来皇上面前显摆,真是不要脸皮!”
又一次被打断,苏玉兰真的想杀人。
可事关秦润,秦明朗没管苏玉兰的不满急匆匆跑了出去。
西院内,秦润正疼的在床上打滚,满头满脸都是汗珠子,嘴唇都紫了。
秦明朗看的着急。
当年他把秦润私藏家中做儿子,只是想着找机会用他的身世谋划将来,却没有看护过一天。
以前有母亲,后来便是江清婉接手。
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弄,只能将气撒在小厮身上。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小厮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少爷平日的吃食都是夫人……不……江娘子专门做的,她以前叮嘱过少爷不能乱吃东西,奴才以为少爷记得,”
秦润疼的五官都扭曲了,握着拳头不停砸床。
“该死的江清婉,是她害我。一定是她给我下了慢性毒药,让我不能吃别的东西,这样就永远受她控制!”
秦明朗此刻也无法判断这话的真伪。
立刻让小厮去请郎中。
苏玉兰披着外衫站在门口,将手里的一块玉牌递给小厮。
“去回春堂请钟大夫,他是京城最好的郎中,与我母亲有些旧交,否则,就算是皇子也难请得动。”
小厮忙接过跑了出去。
秦润顿时感动涕零。
“母亲待我最好,润儿将来入了太学院,定会给母亲争光。”
苏玉兰甚是满意。
秦润已九岁,书读的不错,好好调教,将来必有大用。
又一阵的绞疼传来,秦润嗷嗷乱叫,憋不住一泻千里。
房间内臭味弥漫,熏得苏玉兰差点吐了。
秦润却还在眼巴巴的看着她,疼的意识都有些不清了。
“母亲,母亲,我好难受,你给我揉揉肚子,你以前常常给我揉的。”
苏玉兰哪里会理,捂着鼻子退到了院子里。
秦明朗又叫了两个小厮过来,才将秦润擦洗干净。
可屋内的味道却一直不散。
年过半百的钟大夫大半夜的被拽过来诊病,本就有气。
诊完之后直接开骂。
“喝酒吃肉,还吃冷蟹?你想死不如直接吃砒霜!你娘千辛万苦的给你找药配药调理身体,眼看着已经转好,你却自己作死!”
秦润根本不信。
“江清婉那个贱妇才不是我娘,我娘是县主!”
钟大夫愣了愣,又想起请他的小厮说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行医数十载,生死离别的事见多了。
抛妻弃子更是多不胜数,可父子一起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前两年,江清婉为凑齐药方,花了大把的时间和银子,整个京城药店里的人几乎都知道。
没想到一片真心被辜负。
他冷笑着摇了摇头。
“还真是狼心狗肺!”
秦润刚要怼回去,就被他一针扎晕。
行完针,又留了药方,钟大夫提着药箱经过苏玉兰身边时掏出玉牌丢了过去。
“从今以后,我与你娘再无亏欠。”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玉兰根本没当回事。
这人就是个医术不错的大夫,在她面前,还没资格托大。
殊不知她这县主的封赏,都是靠着这位不起眼的钟大夫讨来的。
秦润虽然扎了针昏睡过去,可根本控制不住大小便,被褥全染了脏污。
苏玉兰懒得再管,扔下秦明朗自己回了房。
这边秦府乱的鸡飞狗跳。
江清婉却吃饱喝足,睡得极好。
正梦见回到了祁连山上被师父揍,迷迷糊糊感觉得床边有人,那股凌厉的杀气让她瞬间惊醒坐了起来。
“谁?”
夜七站在床边,离床数步远,抱着一把寒光凌凌的剑,冷冷开口。
“快到子时了。”
如果这女人治不好王爷,他一定剁碎了她。
江清婉这才回神,想起今晚还有正事。
“走吧。”
她翻身下床,拿了件披风裹在身上,跟着夜七穿过后院木门进了王府正殿。
刚进去,江清婉就打了个冷颤。
还未入秋,即便是夜里也并不觉得冷。
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墨云寒的住所,并无鲜活的颜色,连一盆绿植都没有,和后院的花团锦簇截然相反。
沙盘,书札,兵器,摆件……
江清婉很快被一个通体墨绿的玉雕吸引,下意识走上前,还没看清楚,夜七就挡在了她前面。
“王爷在等。”
江清婉没理他,抬手指了指他身后。
“这个玉雕放了多久了?”
夜七不说话。
在没见识到这女人的本事之前,他对她所有的言行举止持有绝对怀疑的态度。
江清婉也没再追问。
“拿上它,我有用。”
说完径直进了内室。
烛火中,男人正在看折子,月牙白的长衫,衬的人芝兰玉树,甚是好看。
头上玉冠移除,满头青丝被一根湛蓝布条散散束着,没了白天的凌厉威慑,多了几分儒雅贵气。
听见动静也没抬头,只单单说了句,“等着。”
江清婉兀自坐下。
“是要等着,你不发病我也没法医。”
她说着冲夜七招了招手。
“把那东西拿过来我瞧瞧。”
墨云寒这才抬眸看过来,见到夜七抱着的玉雕后微微皱眉。
“这个不能给你。”
江清婉觉得这人对她有些误会。
她何时说要了?
她只是思家情切喝了他的酒,又不是强盗。
“这玉雕内封了东西,长期相伴,对身体有损。”
“不可能!”夜七吼完又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看向墨云寒,“王爷,这可是皇上送您的生辰礼。”
皇上?
江清婉的小脸沉了沉。
她治墨云寒,是为他身上的纯粹如魔的黑气。
可不想参合皇家内斗。
“许是我看错了。”
她立刻找补。
男人的眸光却凌厉的扫向她。
“出尔反尔,还是能力有限?若是后者……本王凭何信你能治我的腿?”
夜七的剑发出铮铮低鸣。
一副她敢骗人,绝对会脑袋落地的架势。
江清婉很不爽。
她抬起小手伸出一根手指。
“十万两,我证明给你看,但后续我不管。”
墨云寒觉得这女人当真是睚眦必报。
敢情他那些女儿红就白喝了。
他看了眼玉雕,心中微颤。
“好,夜七,东西给她。”
玉雕触手的那一瞬间,江清婉感觉到那股异样的寒气更加明显。
果然不对劲。
她凝神以指画符,连续三道,随后猛地将玉雕摔在了地上。
玉雕碎的七零八落。
一道黑雾瞬间腾空而起,又被三道符箓束的死死的,惨叫着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
坤宁宫中,正安睡着的太后猛地坐起,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床前伺候的嬷嬷惊得尖叫,刚要叫太医,就被太后制止。
“不要声张。”
她抬手擦了擦嘴角上的血,本就灰白的头发似一瞬间全白了。
“明日晨省免了,早朝之后,请皇帝来见哀家。”
街边停着的马车旁,春梅也是吃了一惊,立刻小声问道,“小姐,要不要去帮帮姑爷?”
毕竟是数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苏玉兰也有些坐不住。
可这会儿下去,万一不成,丢的可是苏家的脸。
“不用,这么点小事他都办不好,有何脸面做县主府的姑爷。”
此刻的秦明朗已经收起了官威,擦干净鼻血,走到庄豪面前温声解释了几句,还将江清婉签过的和离书拿了出来,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庄豪了然点头。
接过和离书,又让人拿来登记的账本核对字迹。
片刻后道,“签字是对的。”
秦明朗大喜,绷着脸冷傲开口。
“既已弄清楚,那便去取钱吧。先取走五千两,其余的我重新开户,存到我的户头里,也免得下次过来还要如此麻烦。”
看着他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庄豪心中只觉无耻。
可惜了江娘子那样的妙人,竟找了这么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白眼狼。
他将和离书递还回去,还冲着秦明朗拱了拱手,声音提高数倍。
“原来你真是将军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想问秦将军。你为娶新妇,逼着江娘子和离,夺走了她的嫁妆,还将她残忍的赶出家门,狠心之事做绝,又如何舔着皮以她夫君之名强取她辛苦攒下的银钱?”
围观者众人虽不知各种缘由,可单单听此言论已觉义愤填膺。
“真够不要脸的,负心薄幸还眼巴巴馋人的银子!”
“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是个烂心肝的玩意。”
“刚刚还说自己是官,是将军,真给咱们大周朝丢脸!”
秦明朗俊脸发黑,这掌柜的怎会知道这么多。
一定是江清婉!
那女人的心思竟然如此恶毒,知道月底铺子要钱,库房里没有,他定然会查到钱庄前来取钱,便早早与掌柜的合谋让他难堪。
如此煽动民众真就以为他无计可施了?
他愤恨的指着庄豪威胁。
“你既知我的身份,就好好掂量掂量,为了一个下堂妇与我作对值不值得!我等着你乖乖把银子送到我面前。”
说完拂袖而去。
他倒要看看,江清婉能硬撑到什么时候!
他心里窝着一团火。
谁知刚爬上马车,苏玉兰就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怪不得江清婉那个贱人那么爽快的给了铺子!原来是背着你背着秦家偷偷存了几万两银子!秦明朗,这笔钱,你必须拿回来。”
秦明朗心里更加憋屈,捂着脸强压怒火。
“兰儿,你能不能别总是打我的脸,我现在好歹也是……”
“秦明朗!”苏玉兰拧住他的耳朵,“你是说我骄横不讲理?江清婉温柔体贴啊,伺候你爹娘给你养着儿子,还能帮你赚钱,你去找她啊!”
闻言,秦明朗心里还真的有几分后悔。
当日和离处理的的确过于急躁了。
若是能好好哄哄,以江清婉对他的痴恋,必然能享齐人之福,那些银子也可以轻易拿到。
他心思越发抑制不住悸动。
江清婉五年就赚了这么多,若将铺子再交给她,哄她做个外室,以后那可就是他一个人的摇钱树了。
再想到江清婉的温柔和那张绝美的小脸,就更是蠢蠢欲动。
苏玉兰见他不反抗,还以为他知道错了,趾高气扬的将手收回。
“今日我就让你看看,一个商贾贱籍跟本县主的差距,春梅,去洛府!”
秦明朗匆忙回神。
“没拿到银子,我们如何说服洛大师?”
苏玉兰不屑冷哼。
“我虽不能直接求爷爷,可苏家的威望岂会敲不开一个机巧工匠的嘴?我只是不想多事而已。”
苏家!
那可是多少官员挤破了头都想投诚的门第啊。
秦明朗看着苏玉兰,想着江清婉。
两女各有千秋,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他定要寻个机会促成二女共侍一夫之事。
……
坤宁宫内,
大周皇帝墨云昭隔着床幔行了礼。
“母后身体欠佳,为何不请太医诊脉?”
“皇上来了。”
床幔内传来太后低沉苍老的声音,气有些虚。
“哀家只是睡得不好,并无大碍。桂嬷嬷,将东西取来。”
服侍在旁的嬷嬷忙躬身应下,片刻后双手捧着一个浅棕色的圆形木盒出来,跪在墨云昭面前。
一股淡淡的丹药的清香味从木盒中传来。
墨云昭只觉神清气爽,疲累尽消。
“母后,这次的……”
他话没说完,就被太后打断。
“桂嬷嬷,出去守着。”
等人走了,太后才缓缓开口。
“昭儿,你自幼体弱,哀家寻遍能人异世,才得此方,数年见效极佳,这丹药珍贵,连太上皇,哀家也不曾提过,你切记,不可于外人说。”
墨云昭吃了多年,自是知道丹药的好处。
闻言将盒子收好。
“母后,这次的似乎有些不同。”
床幔内沉默片刻,悠悠叹道,“老九……不想认命。”
墨云昭心里咯噔一下。
整个殿内彻底陷入一片死寂,似有阳光穿不透黑暗,将所有吞噬。
……
洛九的住宅很偏。
已在六区之外。
破旧的木门上挂这个掉了红漆的门匾。
门口没有石狮子,却放了两个形状怪异的大木桶。
“春梅,递拜帖。”
烫金的拜帖上面,放了苏氏本家的腰牌。
春梅上前准备敲门,刚靠近两个木桶,木桶内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棍子抡在地上。
两个木桶竟是机巧人偶,转动着手柄挡在门前。
秦明朗在军中也见过一些机巧兵器,多为弓弩暗器,此类人偶却是第一次见。
“洛大师果然才学非凡。”
一个卖货郎经过,脚步不停,好心提醒了一句。
“劝你们别费劲了,洛大师不见外人的。”
春梅疼的弓着腰从地上爬起来,手都摔破了。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苏玉兰冷嗤。
“两个死物而已,明朗,冲进去,让洛大师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秦明朗刚刚在普恒钱庄受了气,正想证明自己,当即飞身朝着其中一个木桶踹去。
他原以为这两个木桶就是靠伸出的木棍和特定的转动方向来攻击,可他的脚还没踢到桶身,桶的上方就突然打开,一盆不知道存放了多久的污水劈头盖脸的拍了他一脸一声。
发怄了的味道让苏玉兰想起了秦润房间的屎臭味,用帕子掩着嘴才没有吐出来。
秦明朗睚眦欲裂,大喝一声再攻。
“我看你能藏几盆!”
果然,木桶只剩下棍子还在抡,可这点攻击,对秦明朗来说完全不够看的。
他正得意,忽觉屁股一紧。
一杆削尖了的竹竿直插而来。
他惨叫一声转头,另一只木桶的那盆水,精准无误的倒在了他的脸上,灌进了他大张开的嘴巴里。
“呕!”
苏玉兰再也忍不住,扶着马车吐了出来。
秦明朗比她更惨,一手捂着屁股一手往嘴里抠,想把污水全吐出来。
两个人正各自吐的热闹,一辆马车悠然而来。
布帘掀开,露出江清婉那张未施粉黛却足够倾城的小脸。
她叫停马夫,单手托着腮看戏。
空气中飘来的恶臭味被她本身的护体金光挡住,她丝毫闻不到。
秦家没了法阵的守护,所有人都会厄运缠身。
秦明朗作为赤玉的享受者,比其他人只会更惨。
这种场面,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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