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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锁庵堂三年,满朝跪求公主原谅夏清和严凌枫

夏清和 著

武侠仙侠连载

“是。”淡淡的一个字,回答得斩钉截铁,让她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可能性。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她低着脑袋很认真地想了想。“事情闹成这样,太后很难不知道。苏纤柔就算没死,是不是也活不成了?”对于皇家要杀的人,没有自杀失败的可能。“苏纤柔不会真的想自杀,既然她的丫鬟去找严凌枫了,人大概是没事的。”严凌枫。即使只是想起这三个字,心头还是会漫上一层细密的疼痛感。十几年的感情,不是简单‘放弃’两个字,就能一笔勾销的。垂眸,夏清和遮掩住眼眸里纷繁的情绪:“他能护住太后要杀的人?”“那就得看,她在少将军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了。”还真是扎心的回答。夏清和离开司礼监,并没有回永和宫,而是到御膳房要了一壶温酒,去了祭雪亭。前几日下的雪,已经被扫除,青石板路恢复了...

主角:夏清和严凌枫   更新:2025-04-18 22: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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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夏清和严凌枫的武侠仙侠小说《被锁庵堂三年,满朝跪求公主原谅夏清和严凌枫》,由网络作家“夏清和”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是。”淡淡的一个字,回答得斩钉截铁,让她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可能性。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她低着脑袋很认真地想了想。“事情闹成这样,太后很难不知道。苏纤柔就算没死,是不是也活不成了?”对于皇家要杀的人,没有自杀失败的可能。“苏纤柔不会真的想自杀,既然她的丫鬟去找严凌枫了,人大概是没事的。”严凌枫。即使只是想起这三个字,心头还是会漫上一层细密的疼痛感。十几年的感情,不是简单‘放弃’两个字,就能一笔勾销的。垂眸,夏清和遮掩住眼眸里纷繁的情绪:“他能护住太后要杀的人?”“那就得看,她在少将军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了。”还真是扎心的回答。夏清和离开司礼监,并没有回永和宫,而是到御膳房要了一壶温酒,去了祭雪亭。前几日下的雪,已经被扫除,青石板路恢复了...

《被锁庵堂三年,满朝跪求公主原谅夏清和严凌枫》精彩片段


“是。”

淡淡的一个字,回答得斩钉截铁,让她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可能性。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她低着脑袋很认真地想了想。

“事情闹成这样,太后很难不知道。苏纤柔就算没死,是不是也活不成了?”

对于皇家要杀的人,没有自杀失败的可能。

“苏纤柔不会真的想自杀,既然她的丫鬟去找严凌枫了,人大概是没事的。”

严凌枫。

即使只是想起这三个字,心头还是会漫上一层细密的疼痛感。

十几年的感情,不是简单‘放弃’两个字,就能一笔勾销的。

垂眸,夏清和遮掩住眼眸里纷繁的情绪:“他能护住太后要杀的人?”

“那就得看,她在少将军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了。”

还真是扎心的回答。

夏清和离开司礼监,并没有回永和宫,而是到御膳房要了一壶温酒,去了祭雪亭。

前几日下的雪,已经被扫除,青石板路恢复了平日的光洁。

唯有亭子顶部和树丛中,还有白雪覆盖的痕迹。

她坐在亭子里,感觉着冷风从身边掠过,完全感受不到曾经的欢乐和欣喜。

酒水入喉,算不上火辣的感觉,却呛得她湿润了眼眶。

等一壶酒喝完,她已经有些醉得站不稳了。

“莺歌。”

她下意识唤了一声,才想起自己是一个人过来的。

夏清和站起身,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不曾改变的祭雪亭。

长亭犹在,斯人已去,还真的是物是人非。

“严凌枫,就此别过了。”

轻轻地呢喃一声之后,她手里空了的酒壶落在地上,碎裂成一片一片的,犹如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夏姑娘?”

听到动静的两个小太监跑了过来,赶忙伸手扶住有些站不稳的她。

“大冷天,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夏姑娘似乎有点喝醉了,怎么办?是送她回永安宫,还是告诉萧公公?”

小太监不安地看着彼此,生怕处理不好引来责罚。

夏清和轻笑一声,眉宇间却有着弄得化不开的愁绪。

“当然是告诉萧瑾,他、他可是我的未婚夫!”

说到最后,她的笑声一声声响起,只是怎么听,都算不上愉快。

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立即转身跑了出去。

……

夏清和在祭雪亭喝酒时,萧瑾乘着马车,去了苏纤柔在西城区的小院。

他叩响半开的门板,里面响起男人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她睡得浅,不是让你们不要打扰?”

随着门彻底被打开,紧皱眉头的严凌枫看到站在门口的萧瑾。

他的脸上带着笑,狭长的凤眼里蓄满笑意:“打扰了,少将军。”

睡得极浅的苏纤柔嘤咛一声,严凌枫走出屋子,反手带上门,声音和凛冽的寒风混杂在一起。

“你一个人来的?”

“不然呢?”

萧瑾的声音很是轻柔,却好似寒风密密织起的网,透着泠泠冷意。

严凌枫眉头皱起:“你是来闹事的?”

“本督出宫前,清和去了祭雪亭,还特意拿了一壶酒。”

萧瑾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严凌枫的身体却是明显一僵。

不过也只有一瞬:“我知道了。”

“少将军,”萧瑾的嗓音里的笑意不知何时消散,余下的就是清洌淡漠,“她在庵堂受的苦,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而你身后屋子里的女人,也没有你想的过的那么惨。”

顿了几秒,他的眉眼间划过些许不真实的叹息,才继续说了下去。

“三年前,她能为了你受尽世间万千苦楚。三年后,也能剥皮拆骨,放下对你所有的感情。你马上就要,彻底失去她了。”

严凌枫微愣,似乎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萧瑾没有给对方回答的机会,转身大步离开。

站在原地,严凌枫盯着他的身影消失,心头无端升起些许恐慌和不安,他要进宫……

“凌枫!”

房间里响起女人虚弱但惊恐不安的声音,他薄唇微抿推门走了进去。

苏纤柔面色苍白地坐在床上,脖子上缠绕着的绷带还有丝丝缕缕的血液渗出。

“我以为你走了。”

她的眼泪一串串落下,看上去卑微可怜又无助到了极点。

“少将军,我从来没有想过能拥有名分,只要能远远看着你幸福就好。”

“求求你,不要让我走,好不好?”

“还有,夏姑娘……她真的要嫁给萧公公吗?”

最后一句话如细细的针,刺到严凌枫的心里。

他眸底闪过夏清和碾压过他伤口的决绝,哑着嗓子开口:“我是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你对她真好,我真希望,你能把对她的感情,分给我一点,一点点就好。”

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委屈脆弱的模样,是她与夏清和最是神似的样子。

严凌枫忍了半晌,还是走过去,将人拥入怀中。

……

萧瑾匆匆赶到祭雪亭时,就发现两个小太监在寒风中出了一头汗。

喝醉的夏清和,脚步踉跄,人却闹腾得厉害,根本不肯和他们好好走,几个人折腾得几次摔倒在地。

“夏姑娘,您别闹了,小的送您回去。”

个子低点的小太监几乎要哭出来了,直到一只手抓住夏清和,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谁?

他刚想跳起身,就看到萧瑾那身标志性的红色锦袍,吓得一缩脖子,刚刚从地上爬起的身体,又摔到地上。

“九、九千岁……”

“赏。”

淡淡地扔下一个字,他抱着夏清和大步离开,完全不知道那两个小太监吓得心脏都停了好几拍。

夏清和靠在萧瑾怀里,醉眼朦胧地盯着他半晌,有些迟钝地唤着他的名字:“萧瑾?”

“还没有醉糊涂,能认得出人。”他声音带着笑意,似乎被认出是很开心的事情。

冷风吹得她缩了缩脖子,整个人窝在他怀里,说得理所当然。

“当然认得出,你长得那么好看,怎么看都像是被豢养的男宠。”

刚刚相互搀扶着站起身的小太监,‘砰’一声再度齐齐摔倒在地。

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漫不经心的调子,却透着无尽的嘲讽。

尤其配上萧瑾略显阴柔的含笑嗓音,给人一种冷风直往骨头缝里钻的感觉。

严凌枫一直按捺着的情绪,终于压不下去了。

他艰难地站起身,青砚赶忙伸手去扶:“少爷,您还有伤在身……”

话还没有说完,人就被严凌枫一把推开。

他迈着无比艰难的步子,一步三晃地走到萧瑾面前。

“我纵然千般错,万般坏,却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她。”

“你想娶她,是为了什么,你敢说吗?”

“萧瑾,她嫁给你,才是真正的跳进火坑。”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明明由于伤病,他气息不足,最后几个字却说得是铿锵有力。

在场的每个人,都被他惊到了。

不是因为他以死明志,而是满朝上下,谁敢这么和萧瑾说话?

在众人错愕之际,他脸上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伸手抱住萧瑾,翻身两人一起滚落下船。

旁边的夏清和眼睁睁看到了一切的发生,却根本来不及反应。

等到‘扑通’落水声在耳边炸响,她才猛然清醒,转身趴在船舷往下看。

水花不断溅起,将两人周围排起一阵水花,却看不清他们的状况。

此时正值腊月,湖水冰冷,严凌枫又有伤在身……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赶紧救人啊!”

随着她这一嗓子喊出,周围人才如梦初醒,立即有几个人跳入水中。

但是下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费了好一番周折才将人救上来,并且严凌枫已经晕过去了。

夏清和拿起大氅下意识向着他走过去,但是迈出去几步就蹲下脚步。

“青砚,你家少爷身体有伤,赶紧带他回去。”

她走向萧瑾,垫脚将大氅披在他身上。

“别受了寒,我们回去吧。”

“你怎么能这么心狠?”

青砚突然大吼一声:“你看看少爷都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要他怎样?”

现在严凌枫的状况确实不好。

浑身湿透,人已经没了意识,却依然不停地发抖。

最是被冻得青白的脸色,都已经没了人气。

看一眼,都觉得心脏被揪得疼。

夏清和脸上却没有一丝变化:“你是瞎吗?”

青砚怔住了,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她冷眼看过去:“如果你不瞎,就该看到,是他故意拖着萧瑾落水,真正受了无妄之灾的人不是他!等他醒来,你告诉他,不要再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了。”

扔下这句话,她就命令回航,然后扶着萧瑾回到船舱。

“对不起。”

一进去,她就立即道歉,紧接着倒了热茶递给他。

“你这里有干净的衣服吗?先换上,回去再洗。不然这么一路冻回去,肯定会受风寒的。”

“没有也无所谓,你先脱下湿衣服,裹上棉被,让他们回去拿一趟。”

说话间,她已经扯开了床上的棉被,还不忘催促他:“你愣着做什么?赶紧脱了湿衣服啊?”

萧瑾轻啧一声:“当着你的面脱衣服吗?就算是未婚夫妻,也不太合适吧。”

一句话,让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由于他是太监,自小习惯被他们照顾的夏清和,从来没有把他们当成男人,现在才发现……

她手上的动作顿住,人也僵在那里,没了反应。

他看着她酡红的脸蛋,笑出了声音:“好了,不用忙了,回去换也来得及。倒是你,真的不去看看严凌枫吗?”

简单一句话,却像是羽毛在心头轻轻地掠过,骚动着那不该有的期待。

好半晌,她才听到她有些沙哑的声音:“你们怎么在水下那么久?”

“他是真的要和我拼命,落水之后就将我往水里按。”

“……”

宁死,都不让她嫁给萧瑾?

夏清和的眼圈忍不住再度泛红,严凌枫到底要做什么?

明明是为了苏纤柔找到萧瑾,结果因为她,要杀了萧瑾?

矛盾又荒唐,可笑又愚蠢。

偏偏又简单直白地陈述着他的坚持,让她不断说服放弃的心思,又生出蠢蠢欲动。

萧瑾识人无数,怎么会看不出她那点波动?

他喝了一口变凉的茶,语调平淡:“感动了?”

“没有!”

“你现在的模样,像极了他刚刚说‘不是’的样子。”

夏清和怔了一下,脸色苍白。

刚刚萧瑾和严凌枫的对话清晰地在脑海里回响——

所以少将军来找萧瑾,是为了救真正喜欢的女人?

不是!

所以这么快地回答,是因为他们都有刹那的心虚吗?

她默默地坐在桌边,没有应声,萧瑾也没有说话。

等船靠岸后,夏清和跟着萧瑾下船。

旁边是严凌枫的床,他也被抬了下来,人依旧是昏迷的状态。

第二次了吧?

他被人抬着从她面前离开,而她没有任何反应,被人说狠心。

可谁知,她的心如万虫撕咬,没有一刻不疼。

……

督公府。

萧瑾沐浴之后,换上干爽的衣服,坐在桌边,手里摩挲着一枚青碧色的玉佩。

“萧公公~姜汤煮好了~”

一听就是男人故意掐尖的声音,他眉心蹙起,收起玉佩之后凉凉开口:“进来。”

门一开,就是燕临风那张妖孽的脸。

“怎么这么冷漠?你对夏清和可不是这样的,十九都告诉我了!”

他端着托盘走进屋子,将姜汤递过去,上下打量着:“不会吧?我们萧公公,难不成是没断干净?”

说着,他的视线就往萧瑾下面某个地方瞟去。

萧瑾瞥了他一眼,语调又冷了几分:“有话直说。”

“给你送姜汤。”

“送到可以走了。”

“你倒是喝呀。”

萧瑾不说话,也没有动,摆明了懒得搭理。

燕临风也不觉得无趣,反而坐到他旁边:“夏清和嘱咐十九,一定要熬姜汤,给你喝。”

萧瑾拿起碗,慢悠悠开始喝,丝毫不掩饰双标的态度。

“哎呦呦,这还是杀人如麻的萧公公吗?”

“我都不敢想象,别人要是知道了,你这么在乎夏清和的话,会有多少人去刺杀她?”

“说不准今晚,就有人提刀进……”

话还没有说完,一柄雪亮的短刀就比在燕临风的脖子上。


萧瑾凤眼微眯,掠过夏清和有些苍白的脸色,笑得嘲弄又厌弃。

“一晚上的时间抄一百遍,夏姑娘今夜怕是没得睡了。”

“那就有劳公公,送我回宫。”

夏清和深施一礼,跟着萧瑾跨过门口一起离开。

马车上,她坐在靠门口的位置,一言不发地低垂着头。

直到萧瑾略显冷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一片静寂。

“只是心经而已,夏姑娘不必太过烦忧。陛下也没有真的对少将军动怒,毕竟他刚刚御敌于外,圣眷正浓。”

果然。

严家三代为将,这一次严凌枫作为先锋又立下大功,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被责罚?

无非是严家想借机敲打她,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这些她都可以不在乎。

问题是……

她斟酌再三,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萧公公为何一再出手帮我?”

“本督帮你了?”

“公公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接我回宫这种小事,还不需要公公亲自奔波。”

她的声音平静,他的眼神却很是欣赏。

修长的手指在身侧的小桌上,轻轻地敲击了几下,他才慢悠悠笑着开了口。

“本督帮你,是因为故人所托,你无需放在心上,也不用担心本督算计你,你身上确实是无利可图。”

现实又扎心的话,并没有拨动她的情绪。

反倒是‘故人’,让她蹙起眉梢。

眼看她还想继续问,他轻轻地摇摇头:“三年之前,不仅你的生活发生了巨变,他也一样。若是让旁人知道了他暗中托付我照顾你,怕是会麻烦不断。”

无论真假,夏清和都不能继续问下去。

恰好马车停下,她推开车门下去,又对着弯腰走下来的萧瑾说道:“多谢公公,民女先行告退了。”

“不急,抄写心经的纸页是特意裁制的,本督一道给你送过去。”

夏清和无法拒绝,和他一起走在宫墙之下,绕过一座座宫灯,内心却说不出的复杂。

……

心经一百遍并不多,夏清和抄写时间不算长。

只是刚刚回宫,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她坐在窗边一夜未曾合眼,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天亮了。

刚刚离开三天就要回去,时间是漫长还是飞逝?

还有七天,她终究是要离开的。

……

清溪寺。

夏清和站在门口看着那古朴恢弘的牌匾,和寺院里袅袅升起的青烟,握着心经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小姐,要不奴婢替您送进去吧?”莺歌轻声说道。

“没关系,我可以。”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踏进门槛。

今时不同往日。

此时她进去是负皇命,庵内僧尼不敢怠慢,主持更是亲自迎接。

“阿弥陀佛,小施主,贫尼有礼了。”

温和谦卑的姿态,普度众生的慈爱,却让夏清和心中一阵反胃。

若不是在这里待了三年,怎知寺庙也不是清净之地?

佛曰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每一样都牵连着人本能的愿望。

但是天下诸佛若没有欲望,又何须世人供奉?

她微垂眼眸,将手中的纸页递过去,淡声开口:“这是陛下要供奉在佛前的心经。”

师太看了她一眼,又呼了一声佛号,接过之后又交给身侧弟子。

“夏姑娘在庵内苦修三年,如今重为贵人,是我佛慈悲。不如今天茹素一天,先去吃早饭。”

“不必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夏姑娘苦尽甘来,也要小心为上,还是去吧。”

明显的话里有话,是什么人在这里等她?

静默了几秒,她没有再说话,转身走向寮房。

夏清和推开房门,清晨的阳光照进去,落在桌边少年人的脸上。

眉目清俊,透着少年人的英气。

不过他眉眼间显现出不安,配上额头的红痕,给人美玉微瑕的感觉。

“少将军。”

她让莺歌去旁边吃饭,就抬脚走了进去,并没有关门。

“清和。”他站起身,眼神里的喜悦是半点藏不住,“我刚刚以为你不会来了……”

“少将军的安排,民女怎敢不从?只是这庵堂,我实在是不想再来了。”

一语双关的话,让他脸色变了变。

三年苦楚,谁愿故地重游?

师太的话透着明晃晃的威胁,不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带你出去走走。”

严凌枫上前要抓她的手臂,却被她后退躲开:“少将军,我来这里,是有话和你说。”

他暗淡的眼神突然蒙上光亮和期待,声音也变得激动。

“我就知道你是心疼我的!昨日的事情是我冲动了,给你带来麻烦,而你确实也不方便当我家人说些什么。你放心,求陛下赐婚的心意,我是不会变的。”

夏清和看着眼前恍惚满眼都是她的少年人,内心毫无悸动是假的。

但是错误的开始注定了错误的结局,他们之间没有未来。

而她之所以肯回到宫中,就是要永远地离开他,不留一丝余地。

微抿红唇,她轻声说道:“陛下属意少将军,少将军切勿再鲁莽行事。否则对自己对严家,甚至对身边人都不好。”

“你什么意思?”

他眼睛睁大,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不想也不愿抬头与他对视,怕心头那一点点怜悯泛滥。

毕竟他们之间不仅有身份的鸿沟,更有他亲手选择的背叛。

“之前我曾送你一枚玉佩,是碧色的青竹君子玉,还给我吧。”

严凌枫悲伤的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只是低着头的夏清和并没有看到。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带着几分心虚地咽了口口水,才咬牙开口。

“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我不给!”

“少将军应该知道,那是长公主的遗物。即使我不是她的女儿……”

回忆起年幼在公主府的日子,夏清和忍不住红了眼圈。

顿了一下,她才艰难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总想留点念想在身边,少将军既然肯为我做那么多事,这点举手之劳应该不会拒绝。”

夏清和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悲戚的目光里透出几分自嘲。

“并且少将军曾说过会日夜佩戴,现在也并未在身上,是丢弃了吗?”


东厂。

看押犯人的地方,总不会让人舒服。

但是夏清和却好似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斑驳和潮湿,即使那些偶尔跑过去的老鼠,也不会引起她半分不安。

反观她曾经的婢女,苏纤柔就不一样了。

浑身哆哆嗦嗦的,满眼都是恐惧和害怕,再加上一夜未睡的憔悴,更显得楚楚可怜,也比她更像娇养的存在。

她双手抓着栅栏,眼泪一颗颗落下。

“少将军,救救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会认出夏姑娘。她被围攻,真的不是我造成的。”

严凌枫裹着厚厚的大氅,被扶进去,就看到这一幕。

不等他开口,夏清和就做出了回应:“所以,昨天我们在将军府门口的集市遇到,完全是偶然。”

苏纤柔快速看了眼严凌枫,眼神里闪动过明显的不安。

“那边的集市比较热闹,快过年了,就想着去看看,采买一些东西。”

“是吗?”

夏清和脸上浮现出泠泠的笑意:“那还真的是巧,我以为你特意去看少将军的。”

“夏姑娘!”

苏纤柔突然对着夏清和跪倒,眼神中都是悲怆。

“我知道你之前就不喜欢我,现在因为少将军帮我解除了奴籍,就更不喜欢我。”

“可是也不能这样,就在我头上强加一些莫名其妙的罪名。”

“我确实爱慕少将军,但是他的心里一直只有你。”

“即使他肯帮我,也是因为之前我是你的婢女。”

“你现在这样步步逼迫,是非要逼死我,才满意吗?”

夏清和冷眼看着她声嘶力竭地控诉,半点不在意。

严凌枫眼睛一眯,还是开口了。

“好好说话,清和不是那样的人。昨天有人听到,是你喊出清和的身份。”

“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说之前我跟着夏姑娘,就算是为了少将军,我都不会这样做的。我不可能,伤害你喜欢的人。”

苏纤柔满脸泪痕的脸上,突然凄楚一笑,看向夏清和。

“如果你觉得我的存在让你不舒服,那我愿意为了你们去死。”

“只希望夏姑娘日后,不要再怀疑少将军,我贱命一条,算不得什么。”

她咬着唇不许自己发出哭声,眼泪却一行行落下。

夏清和的脸绷了起来。

这哪里是,愿意为了他们的幸福牺牲,是要从言语上掐住她的脖子。

僵持之下,她突然笑了。

“打开牢门,给她三尺白绫。”

夏清和脸上的笑颜如花,却透着瘆人的寒意:“苏纤柔,我保证只要你想死,没有人会阻拦。”

“反正你也承认是烂命一条,留在世上是浪费万物,不如死了干净。”

风从漏风的窗框吹入,拂动她脸颊的发丝,让她看起来像极了妖女。

“说不定少将军心一软,还会让你入门。”

三年的庵堂生活,让夏清和染上枯槁的麻木感。

现在她铺着笑意的眼神里轻狂又冷静,反而透出了几分当年张扬的气质。

“不过也可能和我一样,无人理会。”

她撩起右臂上的衣袍,露出手腕内部,那里是纵横交错的疤痕。

单单看着,也能想象当初划下去的人,心里是如何的悲伤绝望。

严凌枫看着那道道伤痕,瞳眸骤然收缩,眸底的疼惜满溢。

他张嘴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

第一天接她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受尽苦难,身上有着不少的伤痕。

但是他半点没有想到,她竟然自杀过。

夏清和看着苏纤柔忘记流泪的脸,上前几步,隔着栅栏和她对望。

“我要想你死,还需要用逼的?你曾经是我的婢女,现在脱离奴籍又如何?要杀你,我依然有的是办法。”

萧瑾站在夏清和身后,一直没有说话。

他看着身影单薄的小姑娘,唇角勾了勾。

这才有趣嘛,总是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看着真是让人生气。

想报仇,就该亲自动手。

苏纤柔攥着裙摆的手不断收紧,眼眸里闪动着不满。

“对,你有的是办法,但是你凭什么因为我爱慕少将军就处处针对我?”

“三年前,少将军为你立下军令状,去了边疆。”

“我独自一个人,一步步跟了过去。”

“你知道我路上走了多久,脚烂成什么样子吗?”

“突然知道他被埋伏,我不管不顾地冲入战场,死尸堆里一个个找。”

“结果呢?他当我是救命恩人,帮我解除奴籍,置田买地,可他的心里只有你!”

“凭什么,我为他做了那么多,还是比不上你!”

等那声音落下,夏清和怔住了。

她知道苏纤柔救严凌枫的事情,但当苏纤柔一字字吼出时,是另外一番感受。

果然,人是不能感同身受的。

这三年,比起她,苏纤柔吃的苦也不少。

周遭守卫的锦衣卫看着跌坐在地,哭得泣不成声的苏纤柔,眼中也闪过怜惜。

唯有萧瑾,他事不关己冷眼旁观,菲薄的唇勾起嘲弄的弧度,眼神凉薄到极点。

严凌枫的嗓音沙哑:“是我对不起你。”

“我要的从来不是对不起。”

苏纤柔捧着脸,整个人几乎趴伏在地上:“是我非要喜欢你,明知你心里只有夏姑娘,还是不甘心。”

夏清和听着那一声声哭泣,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最后又觉得可笑。

她垂眸,轻声说:“放了她吧。”

“放了?”

萧瑾隔着栅栏,第一次睁眼看向苏纤柔,微凉的嗓音里缠绕着笑意。

“苏纤柔,你占尽便宜。不是你落几滴眼泪,委屈的人就是你了。”

苏纤柔似乎对他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在他开口,并且是对她说话时,一时间愣住了,眼泪都忘了往下落。

“你喜欢少将军,没有错,可你三年前就有勾引少将军的记录。”

“明知是主子的未婚夫,你却想偷爬上少将军的床。即使杖毙也是应该吧?”

“是清和心善,只是罚你当了洒扫丫鬟,但是你一直记恨在心。”

他淡笑着,眼眸中透着玩味:“一步步走过去?你知道那是多远吗?要是路上没有车马载你,别说脚磨烂,你怕是命都没有了吧?”

“所以,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到底是怎么走过这一千里的?”


夏清和扫了眼带着酒气的严凌枫,面上神色没有什么变化。

她最初接到严家邀请时,并不想来。

可面对泪眼婆娑的严夫人,终究没有忍心拒绝。

毕竟之前严家也给她很多的关爱,只是再踏进这道门,她也明白终究是物是人非。

严凌枫看到她,眉头拧起:“孙儿知道今日错了,认打认罚。但是事情与清和无关,她……”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茶碗对着他的脑袋砸了过去。

额头瞬间破了口子,鲜血淋漓落下。

严夫人心疼地站了起来,但是鉴于长幼有序,她还是压着情绪。

“爹,凌枫错了,也不能如此责打。难不成,您是想要他的命?”

“慈母多败儿。”

严老将军声音不高,语调却低沉有力:“他今日敢如此恣意妄行,就是你们夫妇纵容的!今天跑到清溪寺喊打喊杀,下次他要做什么?直接杀进宫吗!”

话声落下,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夏清和。

瞬间她明白严家为什么要让她来了,事情还真的是出在她身上。

严凌枫擦了把头上的血,半点低头的意思都没有。

“孙儿戍边三年,到底为了什么,旁人不清楚,爷爷和爹娘应该明白。结果……清和受尽苦楚,今日的事情是我冲动,可我不悔。若是陛下怪罪,我愿意抵命。”

说着他跪倒在地,根本没有理会地上的碎瓷片。

夏清和觉得心口狂跳,那瓷片好似一下下扎在她的心上,呼吸间都透出了浓重的血腥味。

他……

“混账!”

严老将军显然是怒了,一巴掌拍在桌案上,震得整座大厅都嗡一声响。

“你抵命?怕不是你想牵连严家满门,让所有人都跟着你共赴黄泉才满意!”

显然是被气狠了,严老将军气得直咳嗽。

严父赶忙上前拍抚:“爹,事情没有那么糟糕。韩参军不是想了办法吗?陛下也没有揪着这事不放。”

“是啊,陛下通情晓理,不会在这件事上责难严家的。”严夫人跟着帮腔,眼睛却盯着夏清和。

察觉到那道视线,夏清和抬眼看了过去,她却像受到惊吓一般收回视线。

啧。

看样子是她误会了。

让她劝说严凌枫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韩云谋的‘办法’,而她就是其中的关键。

心里忍不住发笑,她突然觉得刚刚的摔摔打打荒唐又无趣,原来都是演给她的一出戏。

想不到武将也会做这种酸腐之事。

正想着离开,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紧接着,燕婷风一般地冲了进来。

她看到严凌枫脸上的血痕,眼圈立即红了。

“公主怎么来了?”

严家人看到这一幕,还是严夫人上前扶住燕婷。

“伯母,今天的事情我听说了。枫哥不是个冲动的人,肯定是受了小人的挑唆!”

她说话时,一双眼睛盯着夏清和,里面充满怨恨。

“你不过是被老鼠咬了几口,枫哥差点又被父皇训斥,你知道吗?”

“公主,被老鼠咬,是会死人的!”

严凌枫冷冷地说了一句,转头看向夏清和,声音变得无比温柔:“清和……”

他本想说送她回宫,只是对上她那双幽冷的眼睛,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同时心头忍不住有些发寒。

难道他为她做的这些,她都看不到吗?

燕婷都会为他求情,而她竟然无动于衷?

“少将军。”

夏清和抬眼看向他:“夫人让我过来劝解你,行事不要过分冲动。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就先走了。”

就这样?

他还是忍不住拦下她:“没别的了吗?”

“还要什么?”她眼眸漆黑,沉得好似透不进一点光亮。

严凌枫心一点点沉下去:“清和,我今天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你,你就这样离开吗?”

他任由鲜血淋漓落下,模糊了双眼都没有去擦拭。

如果她都不心疼他,那他做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可惜透过猩红的血液,他看到的只有冷漠。

夏清和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大厅其他人,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而眼神里都有某种期待。

她扯了扯唇角,似乎有着极淡的笑意,细看又并没有。

“少将军今日所作所为,是为了我,还是想抚平心中的愧疚?”

“你、你怎么会这么想?”他脸色巨变,甚至踉跄着后退,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

燕婷本就不满,现在更是忍不住了。

“夏清和,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枫哥为你报仇,现下受到家法,还可能被父皇责罚,你竟然说出如此没心没肺的话!”

“是吗?”

相较于他们的激动,她的情绪平静到了极点。

方才那点心头的伤感,此刻也荡然无存。

“既然他觉得我受了委屈,今天最该教训的人不是那群女尼吧?”

言语凉薄,让燕婷脸色白了白。

今天梅园发生的事情,是她一手策划。

不仅如此,当年的布防图也是她暗中放到夏清和屋子里的。

这些事知道的人不多,至于严凌枫……

他双拳紧握,眼睛死死盯着夏清和。

气氛古怪时,萧瑾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的是藏蓝色的云纹锦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

视线扫过大厅里脸上众人的脸,最后将视线落在严老将军身上。

“这是做什么呢?夏姑娘一直未回宫,陛下让本督过来瞧瞧。”

严家自持身份,向来看不上善于钻营的萧瑾。

但是人上门,还是得维持表面的客气。

“家里发生了点小争执,正要送夏姑娘回去。”严老将军说道。

“是吗?”

萧瑾笑了,明明是极其俊美一张脸,偏偏透出无尽阴寒。

“本督是夏姑娘也得闹一场,少将军说着要为夏姑娘报仇,去打了清溪寺的人。最后严老将军却用夏姑娘一夜抄经百遍,换取严家平安无事,真真是好盘算。”

满满嘲弄的语调,让严家人脸色齐齐一变,敢怒不敢言。

夏清和却终于明白,所谓的‘办法’。

他们是觉得燕帝厌恶她,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折磨她,方便燕帝不将怒气发泄在他们身上。

她还是没忍住嗤笑出声,目光扫过大厅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严凌枫身上。

“真的是谢谢少将军,为我讨了这么一份好差事。”

“夏姑娘赶紧跟本督回宫吧,今晚抄齐,明天你还得亲自送到清溪寺佛前供奉。”

明天……要回那个地方?


夏清和的手抓着身下的鸳鸯锦被,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缎子扯破。

“娘子似乎很紧张?”

萧瑾挥手示意喜娘们离开,转身坐在她身侧,身子一歪倚靠在床头。

明明是算不得雅观的动作,偏偏他做出来就是那么赏心悦目。

果然所谓的仪态,还是要靠气质撑场面。

她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更大的地方:“没、没有,我就是想不通,陛下的旨意……”

话还没有说完,他突然坐起身,俯身向她贴近。

原本不小的床,瞬间无比狭小,而她只能困在他和床铺之间。

两个人贴得极近,彼此的呼吸都缠绕坐在一起,颊边稀碎发丝被吹动,不时缠绕在一起。

“陛下允我们今日成婚,你还有什么想不通?”

他不想她多问,她也没有继续。

只是他贴得越来越近,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少,让她的大脑有些混沌,不安的感觉从背脊一路蔓延至头顶,身体都变得僵硬。

“没什么想不通。”

“那你为何不喊相公?”

啊?

刚刚不是要让严凌枫难堪吗?

怎么萧瑾反而执着上这个问题了?

得不到答案,他脑袋在她颈间蹭了蹭,像只大号的猫咪,让她茫然又有那么一点无措。

他和平时,好像有点差太多了。

满脑子发蒙时,门口响起了十九的声音:“督公,解酒汤好了。”

“不喝,好不容易喝点酒,为什么要解掉。”

这……压根不是一个人吧?

夏清和满脑子问号。

她尝试着安抚性地拍了拍萧瑾,他似乎很是享受地又贴了贴她。

“你先起来……”

“不要。”

拒绝得也太干脆了。

抿了抿唇,她尝试继续沟通:“十九一直在外面,你不觉得他很烦人吗?我去赶走他。”

“确实烦人。”

萧瑾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给出答案,然后又抱着她嗅了几次才松手,还不忘说:“快点回来。”

“好。”夏清和一步三问号地走到门口。

门一打开,她看到十九那张往里瞟的眼神,就明白这件事他肯定知道什么。

“萧瑾怎么了?”

“……夫人觉得督公怎么了?”

他身边的人,谨慎点也是正常。

只是萧瑾已经在里面催促了,夏清和没有废话,将他的反常概述了一下。

“你家督公该不会是双胞胎吧?”

“……”

十九沉默几秒,才缓缓开口:“督公不能喝果酒,为了防止意外,在外基本滴酒不沾。下人不知道,将合卺酒换成了果酒。”

“喝了醒酒汤就没事了?”

“是。”

夏清和接过果酒,关上房门走了回去。

刚刚走到床边,萧瑾就起身抱住她,脑袋在她怀里蹭着。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不清楚情况挺吓人,现在看就有那么一点可爱了。

她将醒酒汤放到一边,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不是回来了吗?相公,你为什么要娶我啊?”

哄孩子一样的感觉,喊‘相公’毫无心理压力,说不定还能从他口中探听到什么消息。

萧瑾从她怀里抬起头,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容:“不是娘子自请嫁给我的吗?洞房花烛夜,千万不能辜负。”

一阵天地倒转,夏清和就被他压在床上。

对上他澄澈的眼眸,她丝毫没有不适。

可……当他扯开她的腰带,将喜服一件件扯下时,开始慌神了。

不会真的要洞房吗?

问题太监可以吗?

大婚仓促,自然没有教习嬷嬷教她男女之事,何况嫁个太监,教了又有什么用?

问题夏清和一概不知,她被剥了个干净,他又开始脱自己的衣衫。

不是表面看上去的清瘦无力,劲瘦的腰身上是结实的腹肌,匀称的身型透着男性的魅力。

太监和正常男人的区别到底是什么?

她还在思考,萧瑾已经将她抱在怀里。

肌肤相贴的感觉还是引得她一阵脸红心跳,下意识想挣扎,他却将她抱得更紧,唇贴着她耳畔。

“娘子,该洞房了。”

“……”

一盏茶之后,夏清和靠在萧瑾的怀里,身上盖着熨贴的棉被看着床帐发呆。

洞房就是脱了衣服,盖着棉被一起睡觉吗?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有点想不通。

眼角余光瞥到旁边那碗醒酒汤……算了,反正都睡着了,明天醒来就恢复正常了。

连日的兵荒马乱让她身心俱疲,眼皮也慢慢撑不住了。

完全忘记,第二天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如何面对恢复正常的萧瑾。

……

除夕之夜,各家各户都是喜气洋洋。

唯有严府大门紧闭,连门口挂着的红灯笼,都透着死气沉沉的有气无力。

不过内院,就很热闹了。

“孽子!”

严老将军一脚踹开严凌枫的房门:“严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躺尸?去院子里跪着!”

“爹!”严夫人哭着阻拦,“凌枫接连受伤,刚刚又吐了血,身体扛不住了……”

“扛不住,他跑到萧家去闹?我看他是嫌我命太长,要陛下赶紧砍了我的脑袋。”严老将军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不会的……暖阁事情闹成那样,陛下也只是罚俸一年,不会真的对严家动手的。”

“妇人之见!”

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看向严父:“你也是这么想的?”

“爹,严家世代簪缨,陛下应该会考虑的。”

“你们……”

严老将军大笑一声:“真是天要亡我严家,我严齐怎么教出了你们这般蠢笨的儿孙?”

“白天的事情,陛下难道看不出是有人设计吗?他降旨责罚,就表明他对严家不满,要敲打!”

“结果晚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根本是将把柄送到陛下手里,年后……严家要有劫难了。”

严氏夫妇对视一眼,都不确定事情是否真的如严老将军所言。

“爷爷,”沙哑的声在床上响起,“所有罪过皆是我一人所为,有任何责罚,我也愿意一力承担。”

“你一力承担?你承担得起吗?夏清和确实没说错,你惹下种种祸端,却让所有人陪着你遭殃。最后还要说你尽力了……罢了,严家气数将尽,实乃人力不可为。”

……

除夕,天色还是蒙蒙亮,鞭炮声就噼里啪啦响了起来,睡梦中的夏清和也被惊醒。

她呻吟一声抬手想扯被子蒙住脑袋,手却碰到一个温热的身体。

还没有回神,本能向上触摸。

掀开眼皮,就对上一双深沉似海的眼眸。

他……他恢复正常了?!

能不能再给他灌点果酒,变成昨晚的状态?


萧瑾翻窗而出,一脚踏在还想趁机占夏清和便宜的人背上。

众人被这从天而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手里的动作都停止了。

但只有一瞬,就有人在人群中吼道:“他们肯定是一伙的,都是敌国的奸细,一起打!”

话声落下,萧瑾将脚下的男人踹向说话的方向,众人滚倒在地,也让准备动手的人再度静止。

所有人都看得出,这是个硬茬子。

莺歌也认出他,哭着说道:“萧督公,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她被砸伤了,流了好多血!”

她被夏清和护得很好,除了头上有些菜叶,倒算不上狼狈。

而曾经万人瞩目的清河公主,头发上有碎裂的鸡蛋壳,鸡蛋液顺着头发滴滴答答落下,与额头上的鲜血混杂在一起,整张脸看上去格外凄惨。

再加上她并不是晕过去,而是木然地睁着一双眼,好似傻掉了,就更显凄凉。

萧瑾皱起眉头,冷眼看过去:“只会傻站着?不会跑不会躲?也不怕疼不怕脏?”

他身形高大,站在她面前,好似将一切的光亮遮掩,让她彻底隐藏在混沌之中。

夏清和迟钝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并没有认出眼前人是谁。

他拧起剑眉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微微侧首看向人群,平时含笑的眉眼此时彻底阴沉了下来。

直到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着:“带我走吧。”

萧瑾伸手将人打横抱起:“我带你去处理伤口。”

这个动作,让周围人的眼神又活泛了几分,窃窃私语如浪潮一般开始翻滚。

夏清和将脸埋在他的胸膛,意图将自己藏起来。

萧瑾的视线自人群里扫过,最后落在苏纤柔身上。

视线对上,他的薄唇勾起嘲讽的笑弧,她被吓得闪身躲入人群。

心头却是骤然收缩,有一种被人掐住脖颈的感觉。

夏清和感觉到嘈杂的声音渐渐散去,慢慢抬起头:“谢谢,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回宫就好。”

今天的行为已经很逾矩了,如果再让他抱着回宫……

“本督抱着未过门的妻子,有什么不可以吗?”

他的理所当然,让她忍不住笑出声。

只是那笑,充满苦涩。

“萧公公有什么差遣,民女不会推辞。只是婚约的事情,旁人说笑就算了,公公怎么也会当真?”

“你刚刚要是有反驳我的劲头,也不会被砸。”

她沉默了。

很多事情不是非得如此,却被她一步步走成只能如此。

可错误,三年前就已经铸成了,是她非要嫁给严凌枫,才一步步走上绝路。

但明明是他说会娶她的,是他承诺她的!

委屈突然涌上,刚才挨打都不曾落下的眼泪一颗颗落下,然后是止不住的汹涌,她就那么趴在他怀里开始哭泣。

萧瑾看着被弄脏的衣服,额头的青筋突突跳着,忍了忍才没有将怀里人扔出去。

什么聪慧可爱,这么软弱,还脏兮兮的。

嫌弃。

他低沉的声音里透出几许凉意:“别哭了。”

“你放我下来。”

萧瑾走向旁边的马车,将她放在马车上。

斜倚着马车看戏的俊美男人挑了挑眉:“我还要去看戏。”

话是这么说的,他却半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还顺手推开了车门。

“夏姑娘,之前在严家,你要是答应了我,哪里还有这样的事情?”

萧瑾拿起车上擦手的帕子,擦拭着胸前衣服上的痕迹:“嫁给你一个病秧子,做寡妇吗?”

“啧,不就是衣服被弄脏了?这么大火气做什么?”

夏清和刚刚哭了一阵,大脑的麻木渐渐消散。

尤其是想到萧瑾衣服上的脏污,是她造成的,有些不好意思。

“萧公公,你换下衣服之后,我拿回去洗吧。”

“怎么,你还真看上他了?”燕临风看着她一脸脏兮兮的模样,拿了一块布帕子递给她。

她有些尴尬,没法接他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帕子。

萧瑾已经伸手接了过去,算是缓解了她的尴尬,也让她对他爱干净有了新的认知。

低头沉默不语时,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伸到她面前,紧接着脸蛋被温柔有力的手指抬起,正对上他那张脸。

过近的距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吸间喷洒在面上的气息,这个动作过于亲密了。

夏清和下意识想躲,但下颚被他固定住,根本没法动。

“别动。”

他左手拖着她的下巴,右手擦拭她的脸颊,神色专注而认真,好像全天下最大的事情就是为她擦干净脸。

是因为看不得脏东西吗?

她垂下眼眸,没有再躲。

由于脸上的鸡蛋液已经干涸,单纯用帕子擦是擦不干净的,他又沾了水才让她那张脸蛋恢复平日里的白净。

随手将帕子扔到旁边的水盆里,他脸上恢复平日看似温和,其实冷意内敛的模样。

“怎么,是觉得别人的设计不能落空,所以你就老老实实站在那里挨打?”

他看到了全过程?

她不知道是不是担心从他眼中看到失望,有点不敢看他,微微垂下头。

“如果没有我,大家都会很开心吧?那些民众,也是不满敌国渗透。”

“你出了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跟着你的小丫头。”

想到如果她真的被打死,莺歌会遇到的事情,夏清和心中,漫上一层凉意。

当时就是一股绝望突然蔓延,放弃了所有抵抗,现在她才明白,真的是一种极不负责任的行为。

“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人是她,要不是她,我根本不知道你就那么傻站着挨打。”

夏清和将唇咬得泛白,眼神里都是愧疚。

风突然推开窗户,外面的集市依然热闹,每个人也都是笑脸洋溢,可这所有的快乐都与她无关。

陪她一路走来的人是莺歌,她不能这样草率放弃自己。

怎么安排莺歌,才是对她最好的?

马车停在宫门口。

“你先回去吧,我帮她处理伤口。”萧瑾说得随意,却没有和任何人商量的意思。

燕临风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视一圈之后,落回他身上。

“怎么,太后随口一道懿旨,你真把她当媳妇疼了?”


“自杀?”

夏清和猛地站起身,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等视线落在萧瑾身上时,又充满疑惑。

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唇角若有似无撩着的笑意并没有散去,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阴柔。

“觉得是我动的手?”

萧瑾的狠辣手段,也算是人尽皆知。

对付朝中大臣也从不手软,但完全没有必要花心思设计毫无意义的小人物。

夏清和摇头,声音微哑:“你不会这样做,我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现在会做这件事的,最大可能是刚刚得到消息的夏雨绵,可……

还没有继续想下去,十九就在萧瑾的示意下,继续说了下去:“有人闯入苏纤柔的院子,意图强迫她,她拿簪子划伤了颈部。”

“什么人?”

十九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萧瑾。

在萧瑾微微颔首之后,才继续说道:“那人是苏纤柔隔壁的邻居,一直垂涎她的美貌。表面看上去,似乎是临时起意。”

这么凑巧?

她垂眸思考时,萧瑾的声音已经响起:“看样子盯上她的人不少。”

“你知道是谁做的?”

话声刚落,院子里就响起一阵嘈杂声。

不等十九退出去查看情况,就听到尖锐的女声。

“夏清和,你既然敢做这样的事情,躲起来做什么?”

燕婷?

她皱起眉头看了眼窗外,又对着萧瑾微微欠身:“因为我的事情,影响这里的清净了,我现在就去处理。”

他没有说话,但是站起身向她走过来,显然要和她一起出去。

夏清和张嘴想拒绝,他已经先一步开口:“怎么,你真的决定和严凌枫重修旧好?”

“……”

自然是没有这样的打算,可是她也没有真的和他共度一生的想法。

只是有些事情,解释起来就太过复杂了。

她抿了抿红唇,没有应声,和他并肩走了出去。

随着他掀开棉门帘,夏清和走出去,燕婷嚣张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

但她终究是大燕的公主,只一秒就重新扬起下巴。

“我之前只觉得你心机深,真没有想到,你会做这么下作的事情!”

真的是符合她的一贯作风。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清楚,问题已经率先扩大化了。

夏清和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总觉得燕婷将来会因为这个脾气吃大亏。

“公主,民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不知道?”

燕婷声音尖锐地打断她的话,眼神里的鄙视之色更重。

“真想不到你能恶毒到这种地步!三年前就让你那上不得台面的丫鬟,缠着枫哥。”

“这也就算了,竟然在枫哥和雨绵谈婚论嫁时,还让那贱女人出来搅局!”

说到这里,她突然冷笑一声。

“不过你别想能成功,她现在怕是早就去见阎王了!”

是谁安排人去了苏纤柔的屋子,已经是不言而喻。

夏清和有些想扶额,燕婷这个脑袋,到底是怎么平安长大的?

她面上掠过淡淡的无奈,说话的声音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

“公主应该知道,三年前民女去了庵堂,莺歌也不离不弃……”

“不是她,是那个柔儿,现在改名为苏纤柔的贱女人!”

“她……早就不是我的婢女,她和少将军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你不清楚?她昨天被抓到东厂,紧接着枫哥就去了,难道不是你安排的吗?”

夏清和脸上的神色更加无奈,语调里的恭敬却没有一丝改变。

“回禀公主,苏纤柔被抓,是因为她在街上寻衅滋事。”

“至于少将军救她,也不是我能掌控的。”

“他们之间的事情,和我无关。”

一番话说下来,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得一干二净,弄得燕婷兴师问罪的脸上显现出些许的阴晦之色。

静了几秒,她才说道:“你不就是想利用她,得到枫哥的垂怜?死了那条心吧,枫哥是不可能和你们牵扯上任何关系的!”

“既然如此,公主为何如此生气?”

“你……”

“公主,民女恭祝清泉公主和少将军早日喜结连理,心里不存在任何妄想。倒是公主,如此吵吵嚷嚷,怕是事情要传遍整座皇宫。到时候,大家会怎么看这件事?怕是别有用心之人,会认为苏纤柔出事,是公主安排。”

燕婷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她只想着用这件事狠狠地打脸夏清和,让对方不要再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曾想到,反而将自己做的那点事情公之于众。

夏清和稍稍松了一口气,燕婷也没有那么蠢,还知道不能继续闹下去。

“公主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和萧瑾继续谈事情了。太后赐婚,不敢慢待。”

这话不仅是说给燕婷听,更是告诉萧瑾,夏清和的答案。

他斜晲了一眼她,脸上出现似笑非笑的表情,扶着她重新回到屋子。

“你倒是学会了狐假虎威。”

对他的调侃,夏清和并不在意:“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公主做的。”

“人是燕婷安排的,但是背后有没有人推波助澜,就未必了。”

意有所指的话,她的眉梢挑起,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无数困惑。

他也没有卖关子,继续说了下去。

“去传消息的人是个精细的,绝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件事。那怎么就那么巧,燕婷也知道了?”

夏清和的眼神里微微闪动,忍住了摇头的冲动:“她怎么会做借刀杀人这种事情?无巧不成书,或许就是那么巧……”

他轻笑一声,没有给她将话说完整的机会。

“我从来不相信过分巧合的事情,劝你也不要相信。”

萧瑾暗指是夏雨绵设计了整件事。

夏清和脑海里不自觉闪现出,那个拥有公主气度的女子,她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大概是猜出她的心思,他凉凉的语调再度响起。

“越是看似尊贵的人,越是杀人不见血,因为他们需要被敬仰,绝不能被人看到黑暗的那一面。”

“所以陛下重用你,是要你替他杀人?”


“求我?”

萧瑾轻笑一声:“求人不如求己,何况我们的关系,你真的相信我吗?”

说完这句话,他再没有给夏清和再开口的机会,转身离开。

她站在冷风里良久,直到身心都冷透了,才下定决心。

……

御书房。

萧瑾走进去,俯身对燕帝行礼。

“陛下,仗刑结束之后,少将军晕过去了,已差人送回严家。”

燕帝没有说话,微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屋子里的威压在不断上升。

他低头继续说道:“夏姑娘看完了整个过程。”

“你没有送她回去?”

燕帝突然笑了,只是那笑里藏着无尽的寒意:“听说,你对那丫头格外好。怎么,还真的心动了?”

“陛下说笑了,太监哪里还会喜欢女人。”

“是吗?”

意味不明的反问,却透着无限深意。

在燕帝身边三年,萧瑾早已摸透了对方的脾性,当下不疾不徐地起身,斟了一杯热茶放到书案上。

“严家是簪缨世家,在军中威望极盛。”

“三年前,他表面上是因为夏姑娘去了边疆,事实上是严老将军授意,到军中历练。”

“现在得胜回朝,是春风得意,也乱了方寸。”

“这一出出闹剧折腾下来,陛下正好敲打敲打。”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无论燕帝下达如何的命令,严家都只有‘遵旨’一条路。

结果严凌枫一次次忤逆,是自毁军功,更是将刺向自己的利刃,递到燕帝手中。

燕帝脸上的神色有所缓和,伸手端起那盏茶,却并没有喝。

“夏清和那丫头品貌都不错,又是在宫中长大的,你将来准备怎么处理?”

“陛下又说笑了,事情结束,她的价值也就没有了。”

“你这种人啊,还真的凉薄,把一个小姑娘的感情耍得团团转。”

话是这么说的,他却喝下了手中的茶,眉眼中笑意舒展。

……

慈宁宫。

夏清和跪在院子里,任凭寒风如刺刀一般吹打在身上。

这一跪,就跪到了天色昏黄。

天突然开始下雪,很快她的衣衫就被浸透,整个人的脸色青白得不像活人。

就在她承受不住要晕厥时,桂嬷嬷走了出来。

“夏姑娘,您这是何必?”

夏清和眨了眨被冻上冰霜的眼睫,试了好几次才确定眼前的不是幻象。

“嬷嬷,请代为通传太后,民女心仪萧公公,希望嫁他为妻。”

沙哑的声音干涩到极致,一句话好像用尽了她极大的力气,身形一歪差点摔倒在地。

好在桂嬷嬷眼疾手快扶住。

“你们一个个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夏姑娘抬进屋里!”

在外面冻了两三个时辰,她全身僵硬,浑身冰冷,双膝更是不听使唤。

任由宫女将她扶到室内,跪趴在地上。

“民女……”

“行了,别拜了。”

太后摆摆手,语调温和,眼神却没有半点悲悯之意。

“你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今日凌枫为了你,又是连命都不要了。”

“你真的就真狠心,不要他了?”

呵,她要得起吗?

夏清和此时此刻才真的明白,这座皇宫,就是一座吃人的魔窟。

可她无法拒绝,只能低头回答。

“求太后成全,民女自请嫁给萧公公。”

“为了一个太监,放弃大好前程的凌枫,还在外面跪了几个时辰,你真的想清楚了?”

这不就是她希望看到的?

也是萧瑾指出的明路。

严凌枫让夏清和成为众矢之的,只有上演这么一出苦肉计,才能说明是她自愿嫁给萧瑾,也是她放弃了严凌枫。

所有一切,与慈爱的太后无关。

“求太后成全。”

末了只剩这一句。

太后也不在意,反而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哀家管不了。但是凌枫那边,怕是得你亲自去说清楚。”

说清楚,她为了嫁给萧瑾,在风雪中跪了几个时辰,彻底斩断严凌枫对她的心思。

“民女领命。”

夏清和听到自己麻木的声音,已然生不出半点情绪。

……

马车上,莺歌哭成了泪人,还在不断地揉搓着夏清和被冻僵的手。

“怎么所有人都要欺负小姐?都冻成这样了,还要去严家。”

不这时候去,怎么能证明她离开严凌枫的决心?

她艰难地扯了扯唇,让冻僵的脸上露出一个笑的表情。

“我没事,过了这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您总这样说,可日子什么时候好起来了?”

是啊,什么时候呢?

快了吧,毕竟这漫长的第三天也快结束了。

……

严家。

严夫人对夏清和原本还有几分怨气,可看到她一张脸冻得发青,身上被雪打湿的衣服还没有换掉,只看了眼就离开了。

旁人都会不忍,看着她长大的人却视而不见,血缘还真的是神奇的存在。

夏清和走进严凌枫的房间,声音还在微微打颤。

“见过少将军。”

他已经听说了宫里的事情,但真正看到夏清和的模样时,眼神还是好似经历了地震一般。

“你怎么会……”

“民女心仪萧公公,已经向太后求了赐婚的懿旨。还请少将军,以后切勿纠缠。”

‘纠缠’二字让严凌枫面上的表情变得复杂。

他盯着她好半晌,才开口说道:“清和,只要你说是被逼的,我一定带你走。即使现在入宫,这条命不要了,我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因为你受的委屈,还少吗?”

她本来不想说,但是也真的累了。

“如果不是少将军一意孤行,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

“少将军若是对我还有那么一点怜悯之心,就请不要再抗旨不遵。”

严凌枫眼睛睁大,神色突然变得扭曲:“夏清和!”

声音不大,但是好像有一种将她的名字生嚼了一般的感觉。

“你到底有没有心?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这样对我?难不成,你还真的对那个萧瑾真的动了心?燕婷说你们举止亲昵,我都不相信,还骂了她,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本已麻木的心,在这一刻再度感受到疼痛。

世人骂她是敌寇,窃据公主之位,她认了,纵然一个小小的婴孩根本没有自主权。

但是,严凌枫凭什么骂她?

她对上他的眼睛,言语逼仄。

“你为我做了什么?将我送你的玉佩送给苏纤柔?一个你明知我厌恶的宫婢?”

“还为她脱离奴籍,买房置地,更将她收为外室?”

“在我受尽苦楚时,你夜夜鸳梦,有什么说我的资格?”

说到最后,夏清和的声音几近崩溃:“那块玉佩对我的意义,你不懂吗?”

三年里,她日日夜夜都期盼归来的人,在回来时却率先给了她一刀。

那种痛,谁人知?


夏清和:“……”

刚才情况紧急,她来不及多想,只是不希望萧瑾误会,怎么事情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变了味?

她还没有想到应对的言语,旁边就响起惊叫声。

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只见严凌枫一口血吐在地上,腥红刺目。

他唇角染血,脸上满是凄凉:“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

话落他怆然大笑,尔后体力不支地坐到地上,整个人似乎身体都被透支了。

可他双眼还是直直地看向夏清和,眼神凄厉绝望,配上被捆绑起来的状态,哀怨到极点。

意气风发的少将军变成这样,不少人目露怜悯。

旁边的严父更是绷不住了。

他大吼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夏清和,你回来害他受了多少伤?之前更是为了救你,差点死在火场里,你这么做,不怕遭报应吗?”

她身体一抖,扯着萧瑾衣摆的手指攥紧衣料,指节渐渐泛白。

察觉到怀中人身体的僵硬,他眼睛一点一点眯起。

脸上笑意不变,却就是给人一种比这夜风还要寒凉的冷意。

“少将军之前受的伤,是我家娘子害的,还是他自讨苦吃,严大人不知道吗?”

一句‘我家娘子’,摆明了他要给夏清和撑腰。

更是告诉在场所有人,夏清和不是之前任人欺负的孤女,是他萧瑾的妻子。

“严大人。”

萧瑾慢条斯理说着,却就是让严父插不进去嘴。

旁人看来,很有一种奸佞舌灿莲花,忠臣百口莫辩的感觉。

“之前少将军冲入清溪寺喊打喊杀,严家怕受到责罚,就将罪过都推到清和身上。”

“让她夜不能寐,抄经百遍的事情,你都忘了吗?”

“也是,少将军没有受罚,严家没有事,你怎么会记得?”

沁凉入骨的言语,落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都有种风雨欲来的味道。

唯有夏清和,她切实地感受到了被护着,心里涌上极其微妙的情绪。

严父气的额角的青筋都在跃动。

那件事确实严家理亏,私底下做了就算了,现在被摆到明面上,就是打严家的脸。

“萧督公护着夏清和,我无话可说。但是我就想问夏清和一句,若不是凌枫,你能有今日?当年,就该看着你被送入教坊司!”

下九流的行当,永远是被瞧不起的。

严凌枫避免她沦落风尘,在旁人眼中已经是再生父母的恩德。

若不是萧瑾在旁边压着,怕是已经有人要指着夏清和的鼻子骂无情无义了。

她感受到他要说什么,轻轻地扯动他的袖子。

抬眼对上他低眸看过来的眼神,她唇角微掀,露出一个令人惊艳的弧度。

“这件事,我自己解决。”

萧瑾盯着她看了一会,没有再出声。

夏清和收回视线,掠过满脸期艾的严凌枫,落在严父身上。

“严大人真的是贵人多忘事,当年清泉公主身份证实,你担心我这个假公主影响了少将军的前途,就以‘敌国奸细’之名上书陛下,要将我送进教坊司。结果少将军良心未泯,为我说情。现在……”

顿了一下,冷艳爬上她的眉梢,微翘的唇角透出的是泠泠杀意。

“要我承严家这么大的人情,是彻底不要脸了吗?”

她轻拍萧瑾揽着她腰身的手,等松开之后一步步走向严凌枫。

一站一坐,居高临下的姿态,将他营造出的悲伤气氛一点点碾碎。

“少将军,你为什么会觉得,捅我一刀,再给我上点药,就是恩了。”

“清和……”

“私闯婚堂,大闹婚礼,你是要让所有人都认为,我和你有私情。逼着萧瑾,将我沉塘吗?”

他瞳孔一震,似乎现在才想起,今日之事一旦扩大,会造成的结局。

她嗤笑一声,眸底闪过嘲弄:“少将军不会这样,你是想等我沉塘后再将我捞起,说对我有救命之恩吧?可若不是你,我根本不会有事。”

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夏清和所受的苦,大多数都是因严凌枫所起。

只是今时今日,事情才以如此明晰的姿态显露出来。

他们之间那点年少情谊也在这一刻化为齑粉,剩下的就是仇和怨了。

严凌枫还想挣扎着说什么,夏清和已经不再理会他:“严大人纵然是武将,也该知道私闯民宅触犯了大燕律法吧?”

严父神色一绷。

私闯民宅不是大罪,但是真的让严凌枫受罚,就是大事了。

“陛下口谕!”

小云子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众人当即呼呼啦啦跪倒在地。

“传圣上口谕,今日是萧瑾和夏清和花烛之喜,严凌枫大闹喜堂,罚俸一年,禁足半月,罚抄经书千遍。”

前面的责罚都算不得什么,罚抄经书就有趣了。

众人叩谢皇恩之后,萧瑾笑着开口:“既然陛下下了旨意,本督就不留少将军了,还是早些回去抄写经文吧。”

严父面上无光,示意下人扶着严凌枫离开。

他出门前回头看向夏清和,她站在萧瑾身侧,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平和的眉眼与方才的清冷完全不同,他们之间再没有可能了吗?

……

一番折腾之后,夏清和重新盖上红盖头,坐在喜房之内。

刚刚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冲散了心头的慌乱,又增添了无数的疑问。

忐忑的心情消失,她更希望萧瑾快点出现,解答那些疑问。

直到——

“娘子久等了。”

蕴含着笑意的嗓音响起,在她的心湖荡起一阵阵涟漪。

那是好似娶到心上人一般的言语,问题她是他的期待吗?

玉如意挑开盖头,她就看到一张眉眼含笑的脸。

萧瑾随手扔下玉如意,将酒杯放到她手中,一起喝了合卺酒。

旁边喜娘的各种恭喜之词,她完全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是眼前人。

大红色的喜服衬得他面如冠玉,端得是人才风流。

最是微微勾起的唇角,让夏清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们是历经艰险,终结发为夫妻的有情人。

尤其是他看着她的眼眸,专注而认真,好似万千世界落入他眼中的只有她一人。

方才消散的紧张,在这一刻重新汇聚,甚至比之前还要激烈,胸腔里鼓噪的心脏随时都有跳出来的可能性。

他们……要如何过这洞房花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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