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父亲的身影在雾中摇晃。
老人手里拿着她幼年的玩具枪,那是母亲亲手做的,枪口还系着褪色的红丝带。
崔昭想笑,却再也没有力气,最后一眼,她望向江面——银杏叶漂向远方,像极了那年在兵工厂后院,她第一次看见周季时,他西装上落着的那片秋阳。
胜利前夜1945年8月14日,上海霞飞路。
周季站在百货公司顶楼,望着街道上狂欢的人群。
报纸号外漫天飞舞,“日本投降”的标题刺得人眼眶发疼。
他摸着西装内袋里的银杏叶,叶面的刻痕已被体温焐得温热,叶背的“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此刻竟成了最残忍的注脚。
“周先生,该吃药了。”
秘书端着托盘走近,青花瓷碗里的参汤腾着热气。
周季盯着碗里漂浮的枸杞,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崔昭在医院替他熬药时,总会偷偷多放几粒冰糖——她总说,苦药配甜糖,才像这乱世的滋味。
瓷勺触到碗底的瞬间,周季忽然按住秘书的手腕。
年轻人的瞳孔骤缩,袖口露出半道刺青——三朵并排的樱花,正是敌方特务的标志。
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滴进参汤:“是从司令部就跟着我吧?
崔昭被枪杀那天,你也在码头,对吗?”
秘书猛地后退,手摸向腰间。
周季已掏出鲁格手枪,枪口对准对方眉心:“知道为什么留着你吗?
因为你让我想起小陈,那个替林瑶送桂花膏的助手。”
他的声音发颤,却异常清晰,“崔昭临死前,在集装箱上用血写了‘樱’字,我就知道,你们的网络还在。”
楼下的欢呼声突然变调。
周季透过落地窗,看见几个穿中山装的男人冲上街道,向人群开枪。
他知道,这是某些人在“清理”曾经的异己。
秘书的枪响了,却打偏在天花板上。
周季的子弹同时射出,年轻人倒地前,惊恐地看着他摸出藏在银杏叶里的微型胶片——那是崔昭用最后力气刻下的、敌方在华特务名单。
午夜的钟声敲响时,周季躺在办公室的皮椅上,掌心攥着褪色的银杏叶。
窗外飘起细雨,像极了新婚那日的风雨。
他想起崔昭说过的话:“等胜利了,我们去庐山看雾,你说那里的银杏,会不会比兵工厂的更黄?”
喉间突然涌上腥甜。
周季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