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竟是身处顾沉舟的别墅中,只是周边装饰都与我们刚订婚时不同。
墙壁是阴沉的深黑色,寥寥几件家具没有使用痕迹,落了灰,房间显得死气沉沉的。
我亲手布置的暖色氛围全都不翼而飞,这顾沉舟,嘴上说着不能离开我,实际上连家装都换得这么快。
只是,怎么脏兮兮的,别墅里的佣人们呢?
更奇的是,合眼前,我明明中弹了,此刻却周身舒畅,没有丝毫不适。
奇怪。
别墅中房间众多,我挨个搜寻过去,没看到一个人影。
最后我来到了顾沉舟的书房。
书架竟是敞开状态,又是那条幽暗通道,地下室缓缓传来人声,听着像是顾沉舟的。
果然,是因为那法阵,才把佣人们遣散的吗?
我缓步走下,第一句听清的,是个陌生老者的声音。
“顾施主,养魂十八年,人事已尽,剩下的能否能成,就全看天命了。”
回答他的当然是顾沉舟。
“我明白。”
我走入地下室,第一眼看到的,自然还是那血色法阵,可当我看向顾沉舟,却发现他完全变了个样。
不复从前那英俊潇洒,气势逼人的模样,眼前的顾沉舟,两鬓是花白的头发,背威威佝偻着,一副历尽沧桑的老人模样。
他怎么变成这样的?
“顾沉舟!
你在干什么?”
我张口叫他,他却没有反应。
他身旁那僧人打扮的老者却向我投来目光。
顾沉舟看不到我,这和尚可以。
我急道:“这是什么地方?
你们在做什么?”
那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却不回答我,只向顾沉舟问道:“顾施主,林施主已经去世十八年了,你执念固然深重,但想换取你们二人同时重生,代价着实太大,现在回头,一切还来得及。”
“谢谢大师,但,不必了。”
短短几句话,竟让顾沉舟不住地轻咳起来,他的手按在不断起伏的胸膛间,脸上竟是有些甜蜜的微笑。
“我已经依那书上说的……剜了十八年心头血养林夏的魂,接下来,只要我再送上自己的命,一切就都能重来了,是不是?”
我大惊。
这就是顾沉舟说的“没什么,随手搞来的祭品”吗?
连续剜心头血十八年……最后还要赔上自己,怎么个赔法?
他做了这样的事,为什么一直不肯对我说?
我求救似的看向那和尚,他又是一声佛号,委婉的向我道出原委。
“这些年来,拿着那本书来找我的人不少,顾施主倒是最虔诚的那一个,如此情深意重,林施主泉下有知,合该欣慰。”
顾沉舟缓缓解下衣扣,裸露的上半身,胸口是交错的疤痕。
很明显,是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停对着同一处伤口再次动刀。
他瘦成了皮包骨,全然没了与我缠绵时的那副精壮身体。
我眼中蓄满泪水,想上前拥抱他,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无法接触。
又听顾沉舟喃喃自语:“她……不会原谅我的,她性格刚强,是我不懂她,自以为是在对她好,却把她害成那样……”他举起刀,刀刃在手腕处来回比划。
我忽然明白了是怎么个“送上自己的命”。
我惊叫道:“快停下!
我不要你赔!
顾沉舟!
我原谅你了!
快停下!”
没有用。
顾沉舟听不到我的喊声。
刀刃划开皮肉,一刀一刀,割的毫不留情,鲜血涌出,森然白骨可见,顾沉舟脸上,却还是偏执的笑。
“林夏……重来一世,我一定要你好好活着……我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我要没有人敢轻视你……我要你是我的……我爱你……”老和尚长念佛号:“阿弥陀佛,顾施主,你执念深重,若有来世,当与林施主片刻不离,她若真心待你,与你结为夫妻,你二人自可功德圆满。
若林施主不愿,你便要日日承受剜心之痛,以偿业障。”
他说罢,便转身离去,封闭了地下室入口。
我抱着顾沉舟逐渐冰凉的身体,吻上他的唇。
如果还能见面,如果还有机会……我全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