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曜,原是先帝派去照料我们的御窑师,却在政变中与我失散,最终遁入空门。
剡溪畔的窑火在雨季显得格外脆弱。
我带着佛窟残片重建窑口时,养母的影子总在藤纸后晃动。
她教我编纸的手法、烧坯时的眼神,原来都是皇家青瓷技艺的残破声响。
我专烧开片青瓷,每窑出器时,都能听见釉面裂开的细碎声响,像极了佛窟里昙曜刻刀划过石面的声音。
“这窑火,烧的是前尘,也是来世。”
我对着雨幕中的窑炉轻语,火光把我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窑墙上,像是一尾在瓷片上游弋的鱼。
每件出窑的瓷器,我都在瓶底刻上半朵莲花——一朵是“昙”,一朵是“承”。
釉色凝血,开片如泪,我给它们起名“莲花烬”。
梁武帝登基那年,江南的梅雨下得格外缠绵。
有位云游僧人踏着湿滑的青石板来到窑口,僧帽下垂的水珠砸在瓷片上,发出清脆的响。
他掀起帽檐时,我看见眉间那颗红痣,艳丽得像滴在宣纸上的朱砂。
“阿瓷可还记得?”
他的声音像被雨水浸透的古玉,温润又带着凉意,“当年在佛窟,你替我补过的那尊飞天像?”
我手中的瓷坯“啪嗒”落地,破碎声惊飞檐下的雏燕。
他从怀中取出片瓷片,正是当年萧承砍碎的莲花尊残片,背面用瘦金体写着:“愿化青瓷,护你永生。”
我后退两步,撞翻的釉料桶在砖地上骨碌碌滚动。
僧人从袈裟里摸出枚戒箍,熟悉的“昙”字在雨光中发亮:“这是你在建康官窑教我戴上的,如今该物归原主。”
我颤抖着接过戒箍,冰凉的金属贴上掌心的瞬间,所有记忆如潮水涌来——萧承在窑边调酒、昙曜在佛窟刻莲花、母亲在溪边画坯时沾湿的裙裾……暮春的雨丝缠在窑口飞檐上,我往新出的瓷坯画缠枝纹时,忽闻匣钵爆裂声。
奔至窑前时,惊见满窑瓷器皆裂成冰纹,每道纹路都映着两个人影——一个在佛窟刻莲花,一个在官窑调釉浆。
雨珠落在碎瓷上,竟聚成两朵莲花,一朵朝东,一朵向西,在晨光中轻轻摇曳,像极了那年剡溪雪地里,昙曜掌心未开的莲,与萧承眉间燃烧的痣。
“所以,这便是宿命。”
云游僧人站在雨中,袈裟下摆被溪水打湿,他眉间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