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得比往年更早些。
我踩着滑腻的青石板,被兵士推搡着前行,脚镣与枷锁碰撞出清冷的响声,和着城外未息的刁斗声。
萧承站在官窑的高台上,月白的长衫被朔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眉间那颗红痣,在雪光映照下愈发艳丽。
“阿瓷,你可知自己为何在此?”
他转身时,宽袖扫过一排青瓷坯,溅起的釉浆在晨光里划出细碎的银弧。
我跪在冰凉的砖地上,颈间胎记被寒风激得发烫,像要从里溢出血来。
他俯身拾起我发间滑落的碎瓷片,那是从天台山带来的唯一信物,边缘还沾着佛窟的青灰。
“你母亲当年烧制的莲花尊,本该是祥瑞之兆。”
他把瓷片嵌进我掌心,冰凉的触感沁入骨髓,“却在开窑时炸裂成齑粉,连带烧毁了大报恩寺的半座窑场。”
我看见他眼里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像冬日檐下的冰棱,冷硬又易碎。
“所以她成了不祥之人。”
他续道,嗓音被酒气烘得发烫,“先帝震怒之下,将她打入天台山佛窟,终生不得返京。”
我浑身一震,想起养母临终前的呢喃,想起昙曜掀开佛龛时,那半尊未完成的莲花尊上凝结的霜花。
萧承转身,从袖中摸出卷发黄的图纸,正是昙曜常在剡溪边描摹的青瓷稿。
他用指甲轻叩图纸:“我随兄长入佛窟时,亲眼见她跪在窑前七日七夜,直到指缝流脓,才烧出半尊有瑕疵的莲花尊。”
他突然攥紧图纸,纸张被揉得“簌簌”作响:“而你,竟和她有相同的胎记。”
他凑近我,酒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说,你究竟是人是妖?”
我别过脸,看见远处宫阙在雪中若隐若现,像极了母亲烧瓷时勾勒的海市蜃楼。
萧承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惊飞檐下筑巢的燕子:“既是佛门子弟,便该懂因果循环。”
他从案上抓过酒盏,琥珀色的酒液倾泻进我喉间,辛辣得像要灼穿胸膛:“从今日起,你便在这官窑替新帝烧制九尺莲花尊,赎你母亲的罪。”
窑火终夜不息,我守着拉坯轮,看青瓷泥在指间旋出绝望的弧度。
萧承每日辰时准时出现,袖中总藏着昙曜的画稿,他轻抚那些线条时,眉间红痣会微微颤动。
我想问他什么,还未来得及开口,他早知我要问什么,只是冷笑,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