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贺兰贾晚音的其他类型小说《替嫁流放再回首,全京都要抖三抖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蜜汁红柚”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果然如贺兰猜测的那样,第二日清晨放饭时,她明显感觉到有几道目光追着她,如芒在背。而慕家这一处,旁侧也多了几个犯人,看似蹲着喝粥,实则眼睛时不时就瞥过去。三夫人几次想开口,都被贾晚音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心下憋屈得紧。一众人喝尽了没滋没味的寡粥,押官已经开始催促动身了。三夫人一连两三日没捞到干粮,看着孙儿苦兮兮的小脸,心里心疼,趁着大家起身拾掇自己的空档,不着痕迹的朝贺兰靠了过去。不就是一口吃食,做什么捂得死紧,一个晚辈,还了不得起来了。三房如今沦落到这般境地,不都是大房的罪过吗?大房没有半分惭愧不说,这样的境况下,竟还要拿捏他们一家,还吃起独食来了,真是丧尽良心!明明她孙子才是慕家的独苗!老太太也是个老糊涂,这一路上还要靠着她家老爷行路...
《替嫁流放再回首,全京都要抖三抖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果然如贺兰猜测的那样,第二日清晨放饭时,她明显感觉到有几道目光追着她,如芒在背。
而慕家这一处,旁侧也多了几个犯人,看似蹲着喝粥,实则眼睛时不时就瞥过去。
三夫人几次想开口,都被贾晚音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心下憋屈得紧。
一众人喝尽了没滋没味的寡粥,押官已经开始催促动身了。
三夫人一连两三日没捞到干粮,看着孙儿苦兮兮的小脸,心里心疼,趁着大家起身拾掇自己的空档,不着痕迹的朝贺兰靠了过去。
不就是一口吃食,做什么捂得死紧,一个晚辈,还了不得起来了。
三房如今沦落到这般境地,不都是大房的罪过吗?
大房没有半分惭愧不说,这样的境况下,竟还要拿捏他们一家,还吃起独食来了,真是丧尽良心!
明明她孙子才是慕家的独苗!
老太太也是个老糊涂,这一路上还要靠着她家老爷行路,竟丝毫不为她说话,每日两眼一睁一闭,什么也不管,由着大房作践人。
三夫人越想越气,看着贺兰正帮小厮背起慕阳,背上灰色的包袱结,在她眼前一晃一晃,勾的她心痒。
她知道这死丫头藏了好东西,一个破落伯府出身,还妄想当国公府的家,一应吃喝还要看她的脸色!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三夫人上了头,突然伸出手攥住包袱带子,狠狠一把扯过来。
贺兰只觉被人从身后提住了脖领子,身前的包袱一下子勒上喉咙,卡得她一阵窒息。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紧抓着包袱,飞快转身甩脱。
包袱打了死结,三夫人一下子没拽下来,见被贺兰躲开,紧接着就要上前再抢。
三夫人突然发难,慕家一众人都来不及反应,慕意最快伸手,她力气大,抬手拦住三夫人,一把将贺兰拽到身后护着。
“老三!”慕老夫人沉声喝道,一巴掌拍到三儿子后脑勺上。
三老爷被亲娘打懵一瞬,随即赶紧上前拉住妻子。
短短几息的推搡争执,就已经吸引了一些个犯人的注意。
三个白花花的馒头,从贺兰的包袱里甩出来,周围霎时寂静。
慕意把贺兰推到母亲身边,自己躬身去捡,数个犯人一哄而来,不知哪个,故意伸脚碾过她的手指。
慕意身形被他们挡住,数双铐子下的铁链互相当啷撞击,掩住她的痛呼。
三夫人已经被这阵势吓呆,四夫人和一双女儿早就躲在角落,两个小厮放下慕阳,齐齐冲将上去,三爷、四爷和三房的大堂兄,三人心里胆儿突,但也上前,围着几个犯人扯拽。
饿狼遇到送到嘴边的食物,会松口吗?
近一个月的饥苦磨难,突然遇到一个口子,会不作乱吗?
贺兰心脏突突跳,她知道自己力弱,上不得跟前,悦悦在旁边哭,婆母死死抓住她的胳膊,浑身颤抖,将慕阳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大姐,大姐......
怎么办?
该怎么办?
贺兰抱着包袱,手攥的死紧,忽然摸到了饼子边。
有办法!
“杀人了!”
“杀人了!”
贺兰尖着嗓子嚎叫,一边哭嚎,一边撕开馒头饼子,左边扔一块,右边扔一块。
原本聚堆争搡的犯人,像是闻到肉味的野狗,纷纷散开去捡,捡到的人猛往嘴里塞,噎得都快翻了白眼,还在捡下一个。
犯人散开后,只见慕意侧倒在地,双手抱着头,右手四个手指血肉模糊一片,血顺着鬓角流下来,衣裳也被踢打的褶皱凌乱。
她身下还压着半个,灰扑扑的,沾了血的馒头。
贺兰和齐悦,一大一小,哇的一声就扑过去。
齐悦嗷嗷哭娘,贺兰捧着慕意快被踩烂的手指,不敢大动作,啪嗒啪嗒掉眼泪。
“不就是两口吃食,做什么赔上自己?大姐,这是你教我的呀,你捡它干什么呀!”
慕意缓过来气,用另一只手撑起身体,哄了哄齐悦,谁知道越哄哭得越狠,小的哄不好,又来哄大的。
“好了,我没事,我比你这个小身板结实多了,别嚎了,快扶我起来。”
押官听到尖嚎,刚刚才寻过来,就看见好几个犯人满地争抢,也不问缘由,先狠狠甩了几鞭子,直抽得他们抬不起来腰,颤抖地伏在地上。
“闹什么!都不想活命了?再给老子闹事,全拖出去打板子!”
“都滚出去列队!”
一众犯人瑟缩着,苟着身子,麻木地跟在押官身后。
贺兰从里衣上撕下一块布,将慕意的手包好,又矮下身捡起那半个血馒头,眼眶通红,隐隐还蓄着泪,眼神里却透着强烈的愤怒。
三夫人已经被刚才的阵势吓得瘫软,贺兰攥着馒头,仔仔细细塞进她手里,冷声道:
“三婶,要了大姐半条命,这下您满意了?”
三夫人嘴唇嗫嚅着,呼吸轻颤,一句话也说不出。
早晨闹的这一出不快,一连数日,各房之间一句话也没说过。
天冷了,呼出口的气已经有了点白雾影儿,没有伤药,慕意的手一直不见好。
贺兰扶着慕意艰难走着,昨日刚下了一场雨,地上湿黏难行。
走了近千里路,脚上的绣鞋早就磨破,泥水顺着破口洇到内里,混着冷风,十根脚趾,全冻得麻木僵硬,再加上脚底破了好好了破的水泡,每走一步,都是在受刑。
冬天到了。
日短夜长。
天边最后一抹亮色隐去,目之所及,尽是荒野,不知下一站在何处。
贺兰把包袱里的衣服全抖出来,把自己裹的紧紧的,多余的两件,披在大姐和婆母的身上。
她最怕冷了,前世每当冬天来临,她总是朋友间最早裹成球的那个。
手套、帽子、围巾、棉鞋,全身武装,脚脖子更是露不了一点。
“大姐,咱们是流放到哪里?还要走多少天啊?”
“去关州,照现在的脚程,再走一个月吧。”
再一个月?
那还要一千里。
越近北方,气温越低,冬天遍野积雪的,也没有个厚棉衣,她该怎么熬啊。
零下的温度,走一整天,真的不会冻死人吗?
贺兰心里越发没底,自出京都到现在,她第一次产生了恐惧。
脑海里莫名就浮现出那个趴伏在落叶堆上,再也站起不来的老汉,他现在大概被啃得只剩了个骨架子吧。
贺兰打了个寒颤,默默挽紧大姐的胳膊。
远方灯火微弱,但在夜色里,哪怕是一点零星的光亮,也是希望。
贺兰梗着脖子,视线直直与慕意相对。
“可我并不想死。”
她单薄瘦弱的脊背挺得笔直,两汪乌眸里满溢的是愤怒和倔强,是不甘和控诉。
慕意长睫轻颤,眼底划过不忍之色,垂下眸子不敢再看。
贺兰视线一转,目光一一划过屋内众人。
“我知道,大家都不想死,作恶的明明是他们,为什么我们却要走上绝路?”
贾晚音看了贺兰一眼,神色复杂,难道她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她们都是纤弱女眷,又是带罪之身,如何能与这样的恶人相抗?
这些人既然敢无视军规,自然有他们的后台和底气。
这役所不知如此经营运作了多久,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条线,她们这些人,隔绝外界,无所依仗,自身难保,又能凭什么,来突破这张罗网?
她这个儿媳,自幼长于深闺,十几年来又心智有损,这些弯绕,她自然不会懂,才能说出这么天真的话来。
也罢,就当是她这个做婆母的心狠吧。
她绝对不会,让那些人有机会,染指慕家任何一个女眷,包括尸身。
婆母看过来的这一眼,太过决然,贺兰心里咯噔一下,莫名觉得不妙。
不要啊。
就算是慕家上下一心,也别是这个团结法吧?
她刚刚还着急,大家该想个什么法子,才能逃过劫难,才能脱离役所。
好嘛,现在她更着急了,还得想着怎么拦住她们别想不开。
真会给她出难题啊。
贺兰还想最后再努力挣扎一下,青嫂却已经在屋外大力拍门,吆喝女役们出去干活。
饭也没心情吃了,大家心里揣着这个公开的秘密,神色难掩,脚步沉重。
慕老夫人叫住坠在最后的贺兰,悄声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别听她们的。”
贺兰心头一松。
至少还有祖母,祖母是清醒的。
说来她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祖母总是会偏向她,对她这么好,不会只是因为她是长房嫡孙媳妇的缘故吧?
“祖母,您说,咱们能渡过这一劫吗?”贺兰希冀地看着慕老夫人。
现在所有人,都默认了贾晚音的话,认为她们唯有一死,贺兰现在十分迫切的想得到慕老夫人的肯定和支持。
“当然,你会带着她们,走出去。”慕老夫人字字有力,声沉如山。
得到了祖母的肯定,贺兰心里顿时有了莫大的底气和劲头。
她对祖母身上的所有疑问,都不再重要。
至少祖母是站在她这边的,这就够了。
*
“上一批还没洗完,这又送来,腿儿可真勤。”
“玉妮儿,你带着她们,把这些拿去洗。”
青嫂在院子里嘟囔着,指挥来指挥去,看着明明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朴实妇人,谁能想到,她背地里竟会经营着那样的勾当。
她摆着手,招呼过来一个女役,让她带着新来的这些人,去河边洗昨日新送来的衣裳。
原先说新来的先将养个三五日,只在宅子里洒扫,贺兰正想着该如何出役所看看,没想到机会这就送上门。
她赶紧抱起脚边的木盆,站在那个叫玉妮儿的女役的身后。
慕意是不会让贺兰单独行动的,见她如此动作,便也拿起一个盆子,走到她旁边站好。
“啊——”
女役住所的方向,突然传来几声尖叫。
紧接着,数个女役跌跌撞撞跑出来,有几个跑得太急,自己给自己绊倒了,也顾不上站起来,连滚带爬往外逃,她们神色惊恐,只一味地往她们来的方向指,语无伦次。
“死人了,死人了——”
青嫂细眼一斜,迸出厉光,“什么死人?胡嚷嚷什么?”
“怎么回事?”后方传来一道严厉的质问声。
女役们皮子一紧,回头一看,正是梅姑。
役所内的一应琐事,梅姑懒得管,都交由青嫂打理安排,梅姑只负责对外的事项,几天才来一次役所。
平素都是井井有条,今天刚进门,就见院子里呼号叫嚷,乱成一团,可不就生了气?
乌乌糟糟的,这是干什么?
役所是来服役赎罪的,可不是来胡搅发疯的。
青嫂讪笑两声,连忙快走两步,弯身给梅姑见礼。
“方才正要安排人出去浆洗,不知怎的,这几个突然就跑来叫嚷,您放心,我这就去处理,不让她们生事。”
梅姑面色不耐,淡淡地朝青嫂瞥了一眼,就径自往自己的正房去了。
青嫂顿时后背一松,转过眼瞪着地上惊恐的女役,恶狠狠道:
“是你说的死人了?”
女役抖着手往前指,声音都变了调:“在......在第三排......后墙角。”
青嫂嘴里骂着,抱着手臂,扭身出了役所,不一会儿就领了两个大汉回来,径直往女役指的方向去。
大家全都瑟缩着聚在院子里等着,没人敢跟上前。
没过多久,青嫂就回来了,她身后的两个大汉真的抬了个人出来。
一人抬着头,一人抬着脚,那人胳膊耷拉在一边,暴露出来的手臂上,有许多凸起溃烂的红斑,和一道道青紫掐痕。
贺兰见了,猛地抓住慕意的手,示意她看这个人的衣着。
眼熟的梯形补丁,不对称的后摆,和短了一截的裤脚。
昨夜偷偷出役所的人,就是这个女役。
大汉抬着人走近,贺兰清楚地看见,这个女役胸腔有起伏,她还活着!
青嫂抱着手臂,慢悠悠上前,一脚踹翻刚刚惊叫的女役。
“你是死人眼吗?她死了吗?”
女役受了窝心一脚,瘫倒在地上,不敢再出一声。
贺兰乍着胆子,声如蚊蝇,埋着头,弱弱问道:
“青嫂,这位姐姐看着是病了,是不是要送到隔离区养病?”
青嫂细眼随意一瞥,见是贺兰在问,眼神微妙道:
“她这烂心肝的病,是养不好了,没看阎王爷都给她身上下催命符了吗?”
话毕,朝大汉们一挥手,“送山里去,让老何收尸报丧。”
大汉们低头称是,抬着人大步离开。
贺兰强硬的让自己撇过头不看,手下不自主地越攥越紧。
什么烂心肝,什么催命符,这明明就是受他们蹂躏折磨才会生的花柳病,是梅毒。
通身红疹,脱屑溃疡,发烂流脓。
非是贺兰真就懂得那些,实在是在这样的境况下,这是最可能,也是最符合的病症。
女役白日劳作,晚间还要受他们折磨,得了病就直接报丧处理,还真是方便。
可真是,无本的买卖。
贺兰垂着头,悄悄抹去颊边不知何时淌下的眼泪,心里从未有过的坚定。
就在刚才,她嗅到了一线生机。
大渊,定国公府,世子新房。
头晕,恶心,想吐。
贺兰躺在床上,眼皮还沉着,浑身绵软无力。
她毕业旅行最后一个景刚采完,光顾着兴奋看片子,结果回身的时候没注意,一脚踏空,就这么水灵灵的,从陡坡上完整地骨碌了下去。
也不知是哪个好心人给她送到医院来的,她出院肯定给人家送锦旗去。
贺兰如此想着,小手往旁边一搭。
被子里有东西,热热的,摸起来梆梆硬,再继续往下探......
是个人!
贺兰猛地收回手,心跳如鼓,不敢往旁边看,也不敢再动。
等了一会儿,旁边人依旧呼吸平稳,并没有其他动作,可能还没醒。
她放轻呼吸,身体一点点往床边挪,结果胳膊使不上力,整个人一骨碌滚了下去。
贺兰捂紧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刚撑起身体,眼前的一切,再次给她一个巨大的视觉冲击。
喜字窗花,曳地的喜帐,小儿臂粗的红烛,她身上还穿着大红嫁衣,而且是古装剧里那种样式。
而床上,是一个同样身穿大红喜袍的男人,躺的笔直,一动不动。
这里不是医院......
贺兰脑子里转着劲儿疼,额头冒了一排虚汗,她宁可相信自己是在做梦,也不想相信穿越这种事,更别说上来就是洞房场景。
开局即结局。
男人或许是喝多了,她掉下床那么大的动静,都没让他醒过来。
屋门砰的一声掀开,两个丫头打扮的女孩急急闯进来。
“小姐,快跟婢子走!”
这句话好像是触发剧情的锚点,无数画面汹涌着袭进贺兰脑子里,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两个丫头眼下没工夫等贺兰缓解,一左一右,架着她就往外拖。
她二人刚从柴房脱身,就见前院乱了。
定国公府一应人跪了一地,夫人小姐们嘶声哭喊,也没阻了闯门禁军脚步半分。
眼下不走,等他们搜到这里,那就真完了!
她俩一路拖着贺兰往后门去,及至院门,她才将将消化刚才涌入的记忆。
原主是承恩伯嫡女,一个和她同名同姓,样貌也八九分相似的女孩,她自幼心智有损,十七岁的年纪,智商和行为却和五六岁的孩童一般。
今日是她庶长姐贺雪大婚,可贺家却将她一个人关在后院屋子里,就怕她出来丢人现眼,给贺家蒙羞。
原主没有闹,只乖乖等出城的娘亲和哥哥归家,可谁知贺雪的嬷嬷却突然闯进门来,给她强灌下一碗迷药后,直接把她塞进了花轿。
原主的两个婢女,轻云和轻雨,二人自知抢不下来人,只得偷偷先一步去了国公府。
本以为国公府明理,可却双双被堵了嘴,五花大绑扔进柴房。
根据贺兰刚刚接收的记忆,贺雪今日要嫁的,是定国公的嫡子慕阳,是正经得了皇帝册封的世子爷。
慕阳自幼随父出征,年少成名,声冠京都,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积下了赫赫战功。
当初贺雪也是过五关斩六将,手段尽出,才冲破各个世家贵女的包围圈,与慕阳定下婚约。
按说伯府庶女嫁公府世子,真正算是高嫁了,更何况这个夫婿前途无量,又是贺雪一手争取来的,她为何还要让原主替她进这个高门?
世上哪有这样做好事的?
除了原主的亲娘和哥哥,贺家其他人对原主是绝对算不上好,尤其祖母和平母,更是连客气都谈不上。
平母是承恩伯从贵妾抬上来的平妻,素日里恨不得所有好东西都捧给女儿贺雪,又怎么可能让原主占了她女儿的好亲事?
定国公府和慕阳,一定有问题。
从回廊拐出来,前方就是后门。
贺兰已经恢复了些力气,借着两个丫头的力,三人卯着劲狂奔。
这里有什么问题暂且不管他,先逃出去要紧。
轻云一个箭步上前,打开后门。
主仆三人迈出门去,突然冷光一闪,一把利刃横在门外。
“哟,这就是今日刚进门的世子夫人吧,陛下有旨,抄家流放,您难道还想逃了不成?”
眼前人面白无须,嗓音阴柔尖细,分明是个小太监。
等等......抄家?流放?
原来如此。
难怪国公府这样的高门,贺雪竟然好心让原主嫁过来,敢情是世子爷变阶下囚,贺雪急着撇清关系。
她们母女应该早就提前得了消息,却还佯装无事,大张旗鼓准备婚事,背地里怕是早就打算好了利用原主。
可明明拒嫁就可以免受牵连,为何她们不嫌麻烦,弄了替嫁这一出?
特意给原主挖坑?
可原主一个心智有损的人,有什么值得她们母女对付的呢?
有原主作比,难道不更衬得贺雪金贵优秀吗?以往很多场面,也确实如此啊。
贺兰有些想不通。
圣旨在前,她走不了了。
不过,她是入了公府门不假,这两个丫头可没有。
思及此,贺兰上前两步,“公公误会,我非是要逃,只是送我这两个娘家丫头出去。”
贺兰边说着,边摸索着摘下身上的金银首饰,上前一股脑塞进小太监手里。
“还请公公,行个方便。”
小太监握着首饰掂了掂,轻咳两声,顺势收进袖袋。
“非慕家人,自然无罪,你们两个,还不赶紧走?”
轻云和轻雨互相对视一眼,心下难掩震惊,小姐方才言语行为,竟是与常人无异,小姐好了?
但她们来不及深思,眼下出去找夫人和大公子,想法子来救人才是最要紧。
二人端端正正给贺兰磕了头,一前一后,飞速离开。
贺兰则跟着小太监,并身后两个禁军,一齐向主院走去。
穿过月洞,到得正院。
老的小的,男的女的,跪了一地,妇幼啜泣声不绝于耳。
跪在最前头的,是一个端庄的中年妇人。
其他人不是愁眉苦脸,就是嘤嘤哭泣,唯她背脊挺直,一看就是能扛得住事的人。
这应该就是她的婆母了,定国公夫人,定国公府的主事人。
贺兰默默走到她身后,学着众人的样子跪下。
没一会儿,世子爷也被人抬了出来,粗暴地丢在贺兰身旁的空地上。
慕阳仍是呼吸平稳,双目紧闭。
刚刚在屋内时,贺兰全程懵着,心里还存了惧怕,也就没有多注意,这会儿才发现,这位世子爷貌似并不是醉酒酣睡,更像是昏迷不醒。
再仔细看,他唇色发白,隐隐透着青,并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状态。
贺兰稍稍倾身,伸出手去,手背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别碰我们世子!”
不知从哪里窜过来两个小厮,挡在世子身前,隔开贺兰的手,眼睛里满是戒备。
“她是个傻子,不要理她。”
贺兰:“......”
就拍了一下而已,又不是捅了他一刀,用得着这么小心?
儿子遭人粗鲁对待,贾晚音看在眼里,一整颗心都跟着揪起来,身前交叠的双手握得死紧。
满京的大夫找了遍,太医也来了两个,皆诊不出病症来。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给儿子操办婚事,婚也成了,喜也冲了,却还是,还是不行吗?
古玩字画,珠宝首饰,玉石金银,一箱箱一件件都被抄了出来,堆在正院中央,首领老太监脚下。
贾晚音忍下屈辱,膝行几步上前。
“福公公,我儿说不定知道大皇子的下落,只是他如今尚未醒转......”
老太监拂尘一扫,打断了她的话。
“国公夫人,世子护卫不利,致大皇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陛下恩宽,看在慕家功勋的份上,法外开恩,只判了流放。”
“您可别再执拗着,不领圣恩呐。”
从女役的疯言疯语里,贺兰大概复现出了某些事情的前后。
昨夜的惨叫,是有人在验货,验的什么货?
昨天那个流氓摸了她的手臂,女役就说下一个就是她?下一个什么是她?下一个惨叫的?
女役说一个叫黄田的人会来把她赎出去,还要叫人来,一起赎?
有一个姓丁的,还在同她争抢这种,被赎的机会?
女役有过一个孩子,现在没了,人也疯了,她还是在役所里,日日劳作,忍饥挨饿。
青嫂说让军爷看上,就能赎役。
青嫂说晚间听到什么声音,就当没听到。
女役所,女役所,这哪里是什么女役所?
这就是一间吃人的私妓营!
是人间炼狱。
怎么会有人愿意出那么多钱,去赎免一个犯过罪的女役?
但是一定有人愿意花很少很少的钱,随意蹂躏作践一个女犯。
如果贺兰猜得不错,那些军汉会趁着送脏衣服的机会,来役所挑选猎物,要是看上了哪个,就上下其手调戏一把,给青嫂示意。
待入了夜,青嫂自会给他们安排上。
役所很大,除了厨房,柴房,女役住的大通铺,就只有三处地方,可以供他们消遣。
梅姑的正房,青嫂的偏房,还有一个,就是那个所谓的,供女役养病的,隔离区。
梅姑有背景,青嫂是管事,那昨夜的声音出自哪里,就很明了了。
这样的噩梦,女役们不知道哪一天就会临到自己身上,所以只要给她们一点点脱离役所的希望,尽管面对的是恶鬼,她们能抗住一天,两天。
一年两年呢?
三年五年呢?
无休无止地劳作,食不果腹的三餐,惨声连连的晚上,她们会越来越希望,有一个人,能把她们带出这个魔窟。
或许有的人真的会争抢着,去找这些军汉,求他们看自己一眼,越身处地狱,越想逃离,越会坚信青嫂和这些军汉给她们灌输的,那一点点渺茫的希望。
然后坠入更深的地狱。
太可怕了,这里太可怕了。
贺兰抓着慕意,一路往回狂奔,抬腿一脚踹开屋门,又回身砰的一声关上。
大家原本还在吃着早饭,见贺兰破门而入,还弄出这么大声响,俱是一惊。
三夫人不满地蹙起眉头,“你这是要做什么?一惊一乍的,要吓死谁?”
四夫人也面色不虞,“也不知道你瞎跑什么,还要累得意儿去找你。”
贺兰嚯嚯地喘着气,她想把她想到的一切都告诉她们,但是她刚刚跑得太急了,冷风灌进喉咙里,疼得刀割一样,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慕意力气大,体力也比贺兰好,狂奔这一下,也没见多喘。
她一下一下抚着贺兰的背,给她顺气,安慰道:“别急,慢慢来,先顺顺气。”
贺兰这会儿根本不在意三房四房的阴阳怪气,和她所知道的事情相比,和这个恶心的役所相比,阴阳怪气太好了,她愿意接受阴阳怪气,只要能脱离这个破地方,阴阳怪气请给她来一打。
“好孩子,莫急,歇口气再说。”慕老夫人也安抚道。
听到老人家波澜不惊的沉稳声线,贺兰没来由地冷静了下来,好像一下子就有了支撑和力气。
待贺兰缓过来气,她将她所听到的,看到的,分析的,尽数和盘托出。
慕家一众女眷听后,太过震惊,久久不语。
那三个慕家之外的女犯,最先绷不住,“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不想被人糟蹋啊!”
四房的两个女儿,和三房的儿媳,震惊过后,无法接受这个噩耗,一时间哭作一团。
贾晚音强自镇定,“大渊兵士禁止狎妓,更何况还是私妓,他们就不怕受军法处置吗?”
慕意无奈道:“娘,并不是所有大渊军队,都和长英军一样,令行禁止,军纪严明。”
“婆母,换个角度想,这里是役所,只有犯过罪的女役,何来妓女?”
“更何况这一切,一丝一毫都没有闹到明面上去啊。”
听了贺兰和慕意的话,饶是一向沉得住气的贾晚音,此时也是满身满脸的冷汗。
慕家虽获罪,可有儿子在,一切总会有翻盘的机会。
可若是,让女眷遭了难,慕家百年清名,都将付之一炬,就算儿子日后有机会再度还朝,慕家也再翻不了身,抬不起头。
她们会是慕家的千古罪人!
与其如此,倒不如现在死了干净。
免受那些屈辱折磨,还能保得慕家声名,不做儿子的拖累。
贾晚音神色一瞬间坚定。
贺兰见婆母如此,以为她有了应对之法,期待道:
“婆母,您是有办法了吗?”
慕意、三房和四房,也一齐看向贾晚音,期望她能拿个主意。
贾晚音缓缓阖上双目:“毋宁死。”
什么?
贺兰傻眼了,她是想让大家想想办法,集思广益,该怎么应对,怎么脱身,不是让婆母教大家去死啊。
她抬眼望去,视线掠过每一个慕家女眷的脸,俱是凄苦无奈,痛楚悲凉,却没有一个人质疑。
等等,怎么回事?
大家都默认只能去死吗?
贺兰着急地看向慕老夫人,却冷不丁的,正对上老人家那阅尽千帆,古井无波的双目。
慕老夫人盯着她做什么?
她张了张口,想叫慕老夫人说句话,却见老人家隐晦地摇了摇头。
她转而抓住慕意,急声道:
“大姐,你来说,悦悦还这么小,你就舍得让她,让她,让她这辈子只有五岁吗?”
慕意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素手轻轻抚过她的额头,一滴眼泪落在齐悦软嫩的小脸蛋上,滑进她的衣领。
“比起让她落入地狱,受尽欺凌折磨,我更情愿她这辈子,只停在无知无伤的五岁。”
贺兰蓦地哑住了声。
可是不对,这样不对。
大家应该想办法,应该试着脱离眼前的困境,还没做出努力,怎么就直接敲定必死了呢?
“弟妹,你若是怕疼,一切就都交给我。”
“我虽非武人,但幼时和阿阳一起,受过几日训导,我手很快,你不会感受到痛的。”
贺兰:“......”
不是,她真的快被她们逼疯了。
大姐,这个时候你真的大可不必如此善解人意。
经历第一场冬雪,再加上山匪突袭的惊吓,很多人都病倒了。
或许是看在慕阳的面上,李押司特意让驿厨熬了一大桶姜汤,犯人们每人都能领到一碗,热热的喝进肚里,才终于感觉是活过来了。
外边雪越下越大,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贺兰刚刚一走一过,听到押官们的对话,他们约摸是要在驿站里停个三五天,等天晴了,雪化一些,再继续上路。
自出京都到现在,跋涉了这么久,可终于能歇一歇了。
贺兰和几房的女眷们一起,把搜罗来的衣服按照带毛皮的、厚的、薄的分好类,放在地上一件件码好,衣服裤子都算上,细数下来,竟然有三十几件。
她开始还以为,三房和四房会忌讳这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不屑去穿,但是现在,看三夫人和四夫人仔细挑拣的样子,好吧,她真是想多了。
往后天气会一天比一天冷,身上哪怕多加一件都是好的,哪还顾得上什么忌讳不忌讳。
整合的这些衣裤,别看数量多,真正厚实的拼接了毛皮的外衣,只有六七件而已。
相对最好的几件,自然要先给慕老夫人,老人家年纪大了,应该要多保重一些。
剩下的,若是按照三家均分的话,每房能摊个十件。
这样的分配看似很公平,但仔细一想,三房一家五口,四房一家四口,均到每个人身上,差不多都能多加两件衣,可大房的人数最多,足足有七人,更何况这七人里,有一个是五岁的孩子,还有三个是重伤患。
只十件怎么够用?
慕阳拼着病体退敌,现在还虚弱着,春河和春木力抗山匪,各自都受了不小的伤,他们都更需要保暖,而且这些衣服,还是春河拖着伤腿,一件一件扒下来的。
她还答应了春河,要给他和春木做衣裳,怎么能食言?
出力最多的人,反而享受不到应有的胜果,三房和四房只是空坐着,却能收到天降物资。
这是什么道理?
“舅母,这些,都是我们的了吗?”
齐悦小手摩挲着厚衣服肩膀上的毛皮,一双眼晶晶亮,舍不得放下。
贺兰特别稀罕齐悦糯糯的可爱的小模样,她伸手把小家伙捞进怀里,把手里带毛皮的外衣,罩在齐悦的小身子上。
“对呀,这些都是你舅舅的战利品,你想要哪个?舅母改给你穿?”
“真哒?”齐悦眼睛更亮了,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又摇头,“不,不,悦悦不要,给娘亲穿。”
娘亲每天都要背着她、抱着她赶路,太辛苦了,她不用穿厚毛毛,都给娘亲穿,娘亲暖和了,她就暖和。
慕意爱怜地看着女儿,嘴角挂了笑意,心里暖融融的。
贺兰也有些惊讶,没想到齐悦这么小,就知道体恤母亲。
“哎呀,我们小悦悦这么孝顺这么乖,舅母当然也要奖励你一件新衣服。”
她旁若无人地逗着齐悦,三房和四房的脸色却陡然变了。
这不就是在拐着弯的暗示她们,这些衣服都是靠着慕阳得来的,三房和四房没有支配的权利吗?
也不想想,慕家到底是怎么落得如今的地步,就是把所有东西尽都给他们,也不足以弥补三房和四房所受的无妄之灾。
“奶奶,我也要,我也要毛衣服!”
三房的小孙子慕宇晨,看见表姐有毛衣服,自己没有,吵着也要穿。
三夫人忙拿了一件哄孙子,可这小子却猛地把衣服撇到一边,直指着齐悦,硬是要人家身上的那件。
“悦悦,这件给晨儿吧,你是姐姐,应该照顾弟弟,对不对?”三夫人端着笑脸,诱哄道。
小齐悦眨眨眼,看看身上的衣服,又看看哭闹的表弟,眼神一暗,小手缓缓摩挲着毛毛,不舍得脱下来。
贺兰按住她的小手,轻声安抚:“没关系,悦悦喜欢,我们让晨儿弟弟再挑别的。”
慕宇晨见堂婶不站在他那一边,反而去维护表姐,立时不让,“奶奶!我就要那件,我要!”
“你悦悦表姐一向懂事,她惯来疼你,会亲手送给你的。”
贺兰眉头轻轻一挑。
三房的小孙子,就是个被惯坏的熊孩子,而且精明的很,还是个会看形式的黑瓤子。
自从他上回吵闹闹出乱子,害得大姐手指受伤,这几天,他可再没敢大声说过话。
这会子突然又开始吵闹,可不就是看见他那个堂叔醒了,慕家又有人撑腰了吗?
他是慕家下一辈的独苗苗,可以说集慕家长辈宠爱于一身,以至于惯成这个熊样子,什么都要紧着他,不给就要闹。
贺兰不禁想起前世,她的房间遭亲戚家熊孩子乱翻打砸,闯了祸还不算,家长和孩子还都反咬一口,说她小题大做,斤斤计较。
熊孩子要东西就得给,不给就是不懂事,不敞亮大方,白念那么多年书。
果然不管在任何时空,熊孩子都是最讨人嫌的生物,就是欠收拾。
她低头看看怀里的齐悦,小脸可怜巴巴,眼圈蓄了一包眼泪,还不敢哭,小手正一点点把身上的毛皮外衣往下拽。
贺兰登时心都揪起来,怎么可以让那个死熊的臭小子欺负她可心的小悦悦?
她现在是大房儿媳妇,不能欺负人家小孩,为了件衣服,大姐和婆母也不好开口。
行吧,小孩子她说不得,说他家大人总行了吧?
大家也正好掰扯掰扯,该怎么分这些御寒的衣服,现成的撑腰棍子,不用白不用。
她转头看去,慕阳正在检查春河和春木的伤情,重新包扎。
“夫君?”
轻轻柔柔的一声,软软飘进耳中,慕阳蓦地手下一顿。
春河见主子没反应,连忙提醒:“公子,少夫人在叫您。”
春木趴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也弱弱跟着附和:“公子您快去吧,少夫人在等您。”
慕阳冷冷扫了他们一眼,还催上他了,到底谁是主子。
“夫君?”
贺兰见他没回应,很有耐心的又唤了一声。
慕阳酝酿一瞬,起身走了过来。
“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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