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这出新戏,袁姑娘觉得如何?”
包厢内,水生照例将第一泡茶水递给安喜,笑着问。
安喜其实一点都不懂戏。
但不懂戏,并不妨碍她分辨这出戏是好。还是不好。
“你唱的,自然是好。”
“我前一阵还打听过你。”
安喜端着茶杯,品鉴般地抿了一口。
水生打扇的手一顿,语气中带着好奇。
“打听我什么?”
“谁是临河县唱戏唱的最好的人。”
“结果如何?”
“你猜?”
见安喜故意逗他,水生似嗔似怨的看了她一眼。
眼波流转间的风情,即便安喜是女人,都有些把持不住。
安喜掩饰般咳了一声:“自然是你。”
得到肯定答复,水生满意的点头。
“理应如此。”
这一打趣,两人交谈的氛围越来越轻松。
安喜也暂时忘记了,水生是她一直在怀疑的人。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
水生不好多加挽留,安排了马车,送安喜回去。
临行前,水生提了一个请求。
“袁姑娘,听闻你的画,新颖独特,尤其是人物像。”
“明日你若是没有其他安排,能否请你帮我也画一副?”
看着水生那双期待的眼睛,安喜实在无法拒绝。
虽然要多耽搁一日,但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倒也无妨。
见她答应,水生笑的一脸满足。
“那我明日一早,便安排马车去接你。”
“咱们不见不散。”
马车缓缓驶去。
安喜坐在车上,抬手抚着眼睛,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梨香园卧房内。
水生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拆卸头发。
这时,窗户那突然传来一声细碎的响动。
水生没有理会,自顾手上的动作。
直至镜子里,映射出另一个男人的面孔。
“你为什么要打断我的行动?”男人声音沙哑,一脸不赞同。
水生没有回应,待头发梳理好,才转身看向突然出现的男人。
“一个可怜的女人罢了,你非跟她较什么劲。”水生没好气的嗔了他一眼。
见他满头是汗,水生起身走到桌前,倒了杯水递给他。
男人接过后,顺势坐下:“她盯上你了,你就不怕?”
水生胳膊搭在桌上,无聊的玩着自己的衣摆。
语气尽是无所谓:“我知道。”
男人双眉紧紧拧紧,有些恨铁不成钢。
“知道还专门去坏我的事?”
“我一会儿再过去一趟,你不准再插手。”
男人实在不理解水生的脑回路。
难道唱戏唱多了,把脑子也唱坏了?
“趁着她现在还没有惹出更多事来,先一步将她除掉,是最妥善的做法。”
“她无依无靠,就算突然横死家中,衙门的人也不会细查。”
水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只看着男人,神情有些无奈以及……愧疚。
“你今后好好过自己的安生日子不行吗?”
“何必管那么多。”
男人摇头,语气坚定:“不行。”
“一根筋的臭男人,谁要你管了。”
水生心生烦躁。
拿起一只茶杯朝男人扔了过去,却被对方轻松接在手里。
水生气急,索性侧身往床上一躺,不再搭理。
男人也不生气,见水生不想再谈,自觉起身离开。
刚打开窗户,耳边又传来水生柔柔的低语:“你别动她。”
……
次日清晨。
安喜起身洗漱好,正准备先出去吃个早饭。
谁知刚打开院门,便看到昨晚送她回来的那辆马车,已经停在了巷子口。
引得周围的邻居时不时看一眼。
“姑娘,那是来接你的马车吧?”
巷子里一家做豆腐的婶子,看到安喜好奇的问。
安喜淡淡一笑后,转身进屋,将作画的工具带出来。
路过的邻居们见了,相互间八卦起来。
“听说是接去画画的。”
“没想到咱们巷子里,还住了个技艺高超的画师。”
“也不知道贵不贵?想必挣的不少。”
“……”
安喜闷头上了马车,没有理会。
路上,问了车夫才知道。
是水生吩咐车夫早点来等着,接她过去一起用早饭。
上午的梨香园看着有些冷清。
安喜畅通无阻的来到水生的房间,看着桌上丰盛的早饭,也没客气。
不吃白不吃。
饭后,两人一个摆好姿势坐着,一个摆起了画板。
一整天,安喜都待在梨香园,替水生作画。
她画的极为仔细,不想留一丝遗憾。
等到夕阳西下,才彻底结束。
看着画中的自己,水生眼底尽是赞赏,忍不住夸赞道:
“好看。”
“是你长的好看,我画出来自然就好看。”
安喜笑着接了一句。
听到安喜的说辞,水生不赞同的摇头。
“是你的画技好,所以不管画什么都好看。”
“若是我当初,也有你这样的本事就好了。”水生触摸着画纸,低声呓语般呢喃。
“什么?”
安喜正在收拾工具,后面那句没有听清。
“没什么,我只是羡慕你有谋生的本事。”水生随口解释。
“回头我找师傅将画装裱起来,放在我房内,日日欣赏。”
这画,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安喜倒没觉得自己多了不起。
只是这个时代还没有素描画,所以让她有机会讨巧,占了个先机。
“你不一样有本事?”
“论唱戏,临河县没人比得上你。”
安喜这话出自真心。
凭着唱戏的本事,水生能够积攒下足够的钱财,一辈子衣食无忧。
何必……
闻言,水生自嘲一笑。
然后将画仔细收起来,免得碰坏了。
看着一身干干净净的安喜,水生问:
“袁姑娘难道不知道吗?”
安喜一愣,有些不解:“知道什么?”
“唱戏,属贱籍。”此时的水生,满脸厌弃。
“是下九流。”
回去的路上,安喜的心里始终沉甸甸的。
好似有什么东西,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从来没觉得唱戏有什么不好。
在她的意识里,能在一行做到顶尖的人,是非常了不起的。
可她忘了,这是在古代。
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
她好像从来没有问过水生,为什么会选择唱戏?
是他本来就喜欢唱戏;
还是......他不得不选择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