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镖局?”宋栀也往前倾了倾身子。
乔娘子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宋家买卖贩货,偶尔需要镖局护卫。
“我家大郎身子骨不错,也有些造化,得了石师傅青眼。走镖危险,好在能得到些酬劳。”她看着宋栀的神色,试探着说了句。
见宋栀果真感兴趣,才继续:“只是听他的意思,自赵老爷去了,镖局倒是还有活计,做的却不如以往顺心。”
宋栀身体又靠了回去,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
乔娘子看出宋栀的顾虑,主动道:“陈家嫂子既和秀才娘子提过我,也一定提起过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信陈家嫂子的儿媳妇。我悄悄去找李大夫,一定不叫旁人知道。”
听了乔娘子的话,宋栀心中感叹,一个寡妇能把家给支应起来,比起女中豪杰也是不遑多让的,可真是个聪明人。她的婆母也确实夸赞过乔娘子。
宋栀说了个地址,“敲门敲三下,等上半刻钟若无人应,便不要等了。进了门就说是宋家金娘子引你来的。”
乔娘子一一记下。
到了安阳县,下车后和赵老汉约定了汇合时间和地点,宋栀姑嫂俩和乔娘子婆媳二人便朝着两个方向去了。
宋栀庆幸安阳县不大,宋家和县学也在前后巷,她的几间嫁妆铺面也都在好地角,要不一个时辰可不够她走的。
她低头,嗯,还有个一步迈不到一尺长的小短腿。
小短腿哪里知道宋栀为什么突然笑,仰着头问:“我们先去哪呢。”
“先带你去见外祖......”宋栀紧急停了下来,陈宛太小,差点让她弄错辈分,“带你去见我的爹娘。”
宋家门房看到宋栀时,呆傻傻的,“小姐?”也不知是在震惊小姐这么快又回来,还是震惊小姐牵着个女娃娃。
“不是我还能是谁?”宋栀哼了声,领着陈宛进门。
陈宛长这么大,来县里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来也是跟着王氏直奔布行或是蜜饯铺子,直到县城里面好,和上河村黄黄的路面以及青青白白的房子不一样,但没想到县城里面的里面这么好。
她靠近影壁,举手摸了下上头突出来的石刻祥云纹,等过了垂花门,小家伙没忍住“哇”了一声。
实在是天真可爱。
宋母酷爱侍弄花草,前院后院的花圃里便都种满了各色花朵,牡丹芍药开得正艳,十分好看。
田间地头和错落树林的天然小花惹人喜爱,人工花圃中精心饲养的花卉也能夺得人心,都美。
“老爷去了淮安府,宋管家跟着一起去的,约莫得两日后才能回来。夫人上午去了林家,才进门不久。”门房跟宋栀说了下男女主人的行踪,便退下。
宋栀牵着陈宛的小手进了内院,就见宋母急步迎了上来。
“哎呦你个小冤家,回来也不说一声!”宋母边说边埋怨,她要是也不在家,岂不是白回一趟?她难受,女儿也难受。
报信的小丫鬟只顾着说小姐回来了,看到抱着女儿大腿的小女童,下意识“诶”了声,便猜到了这是陈易的小妹,“这是,小宛吧。”
宋栀轻轻拍陈宛后背,“叫婶婶。”
宋母喜欢小孩子,也了解自己的女儿,若不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姑子,才不会领回家认门。
小姑娘有些怯,依赖女儿的姿态明显,软乎乎的,瞧着十分可人疼。宋母才去了于家,身上的宽袖长裙还没换下来,不方便抱孩子,否则定要弯下腰把她抱起来。
宋栀问:“林家办宴会?”
母亲穿了时兴的妆花料子,上面绣了桃花,正红色的比甲领口用了镶红宝的扣子。很华丽的一套衣裙,胸前的羊脂玉鹿衔灵芝镶金嵌各色宝石的项圈闪闪发光。
“不是说这个太华贵?”宋栀笑话母亲,她可记得年前父亲献宝拿出来时,母亲口是心非的样子。
“林家那位姑奶奶回来了。”宋母挑了下眉。
宋栀了然。
林家原是本地的一个小瓷商,家资不丰,待家中女儿做了前几任安阳知县的宠妾,才水涨船高起来。如今这位林家的姑奶奶已经不是知县宠妾,已经是庐州府台院里有子傍身、地位稳固的林姨娘了。
按说各家关起门来过各家日子,推辞不了的交往敷衍过去也就是了,可谁叫当年金家女和林家女争宋父一个?
这话宋栀当然不会说出来,否则她娘定要和她瞪眼睛,说:我可没争!你爹可不是我争来的。
换言之,宋父心中从始至终都只有宋母一人,是林家姑娘一厢情愿。
宋母和所有女子一样,喜欢金银首饰,其中更喜欢项圈,宋父为讨妻子欢心,每年都要送给宋母一个精致华贵的项圈。这个事儿可以说全安阳县都知道。
宋母换过常服,饭桌已经摆好。
翡翠很有孩子王的潜质,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已经能让陈宛跟着屁股跑了。宋栀看她照顾陈宛得心应手,就专心和母亲说起话来。
“娘,镖局的事可有进展?”
宋母给她夹了块没刺的鱼肚肉,“我和你爹说了,你爹也去谈了,但......”
见女儿要急,赶紧又说:“赵家有让利的意思,原本是百两货物补五两,现在是三两。”
宋栀气死,她盘算过自家家底,多说能有五万两。这五万两可不是纯纯正正的现银,是宋家三代从商步步小心积攒下来的、连带着田产铺面房子马匹甚至要加上宋母的二十个项圈折算在一起,能凑上五万两?
就是一下全压进去了,佣金不过两千五百两。百两让二两,加起来能有几个钱。
这笔帐她都能算明白,宋父不可能算不明白。
见女儿定定看着自己,宋母心说女儿嫁了人还真是变聪明了。
“赵家二郎和你爹哭了一通,你爹就心软,说什么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遇了难处......”
“老的才死,也不能真的不管小的。”宋栀把话补齐,也没忌讳,大剌剌说了死字。
宋母忽略女儿的无理,只是叹了口气。
宋栀又问,“那前往蜀地......”
“这个你爹倒是应了,但你二叔却想走一趟,你爹有些不放心......”
宋栀这下是真要被气死了。
她长呼一口气,把在牛车上和乔娘子的对话和宋母说了一遍。
见宋母若有所思,便把话说得更明白些,“赵家明明不止做我们家的生意,却不惜让利也要做。二叔,娘,你明明原来还怕他起异心,怎么现在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