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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岁岁沈工臣的小说嫡女手段高,冷傲奸臣不经撩小说阅读

水果冻冻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她太委屈了。明明什么都没做。可他却一次次将过错落在她头上。“此次来京,沈家能给我一处容身之所,我已感恩戴德,如何还敢肖想旁的?”“我不知你为何要这般看我?”“明明上次是我帮了你……”说到这儿,她已哽咽不止,“我不与你计较我的清白,你却事事揪着我不放,沈四爷,你别太欺负人!”她泪流不止。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白嫩的脸颊滑落,眼睫轻颤,眸子里水光盈盈,她轻咬着唇瓣,委屈又气愤地瞪着他。“你若真觉得我碍了你的眼,那我明日便跟姑母说一声搬出去。”沈工臣毫无怜惜之意。他冷哼一声:“说什么?说我欺负你?”柳岁岁不说话,眼底泛着泪光,委屈更甚。他就是在欺负她。沈工臣看她一眼,随后移开视线看向一旁庭院。“你既没那心思便好!”他顿了顿,语气骤然转冷,...

主角:柳岁岁沈工臣   更新:2024-11-26 19: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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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柳岁岁沈工臣的其他类型小说《柳岁岁沈工臣的小说嫡女手段高,冷傲奸臣不经撩小说阅读》,由网络作家“水果冻冻”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她太委屈了。明明什么都没做。可他却一次次将过错落在她头上。“此次来京,沈家能给我一处容身之所,我已感恩戴德,如何还敢肖想旁的?”“我不知你为何要这般看我?”“明明上次是我帮了你……”说到这儿,她已哽咽不止,“我不与你计较我的清白,你却事事揪着我不放,沈四爷,你别太欺负人!”她泪流不止。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白嫩的脸颊滑落,眼睫轻颤,眸子里水光盈盈,她轻咬着唇瓣,委屈又气愤地瞪着他。“你若真觉得我碍了你的眼,那我明日便跟姑母说一声搬出去。”沈工臣毫无怜惜之意。他冷哼一声:“说什么?说我欺负你?”柳岁岁不说话,眼底泛着泪光,委屈更甚。他就是在欺负她。沈工臣看她一眼,随后移开视线看向一旁庭院。“你既没那心思便好!”他顿了顿,语气骤然转冷,...

《柳岁岁沈工臣的小说嫡女手段高,冷傲奸臣不经撩小说阅读》精彩片段


她太委屈了。

明明什么都没做。

可他却一次次将过错落在她头上。

“此次来京,沈家能给我一处容身之所,我已感恩戴德,如何还敢肖想旁的?”

“我不知你为何要这般看我?”

“明明上次是我帮了你……”说到这儿,她已哽咽不止,“我不与你计较我的清白,你却事事揪着我不放,沈四爷,你别太欺负人!”

她泪流不止。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白嫩的脸颊滑落,眼睫轻颤,眸子里水光盈盈,她轻咬着唇瓣,委屈又气愤地瞪着他。

“你若真觉得我碍了你的眼,那我明日便跟姑母说一声搬出去。”

沈工臣毫无怜惜之意。

他冷哼一声:“说什么?说我欺负你?”

柳岁岁不说话,眼底泛着泪光,委屈更甚。

他就是在欺负她。

沈工臣看她一眼,随后移开视线看向一旁庭院。

“你既没那心思便好!”他顿了顿,语气骤然转冷,“便是有那心思,我劝你也给我收回去!特别是三郎,他已与人订了亲事,若是传出半点不好,坏了他的亲事,我决不轻饶!”

说完,他没再看她,转身大步离开。

柳岁岁站在原地,半晌没动。

泪水早就干了。

冷风吹来,流过泪的地方疼得难受。

她坐在廊子上,仰头看夜幕之中的月亮。

心里酸涩得要命。

若是父亲还在,谁又敢如此肆意妄为地欺负她呢?

……

大概是吹了冷风,从小就身娇体弱的柳岁岁,当天晚上便有些不舒服。

起先只是嗓子有些疼,春杳给她熬了百合梨汤。

到了次日入夜便起了高热。

得了消息的柳氏忙赶过来,看着躺在床上烧得小脸通红昏迷不醒的亲侄女,心疼得眼泪直流。

她斥责春杳:“姑娘都病成这样,你怎么才告诉我?”

春杳跪在一旁急得直哭:“回夫人,娘子一直说没事没事,她不想让您担心。”

柳氏叹了口气,吩咐下人去请大夫。

国公府有自己的府医。

府医很快就到了,一番诊断过后,得出结论:“娘子本就体弱,此番又受了风寒,再加上心有郁结,双管齐下,才会导致高热起。”

柳氏一听,愈发难受。

待府医开了药方,她盯着丫鬟熬好药,又亲自喂着柳岁岁喝下去。

柳岁岁烧得糊涂,靠在迎枕上,看着喂她喝药的柳氏,恍如回到了小时候父母都在,她生病时母亲喂她喝药时的情景。

心头哽咽,难以自抑地唤了一声:“娘……”

柳氏被她一声‘娘’叫得眼泪崩溃。

和小女儿一般的年纪,生病了却不敢连声都不敢吱一声。

柳氏心中有愧。

她放下药碗,一把将柳岁岁揽进怀里:“娘什么娘?你提那个没良心的作甚?都怪姑母,是姑母没照顾好你。”

被柳氏紧紧抱着的柳岁岁,慢慢回神。

不是娘,是姑母。

她眨了眨眼,落下一滴泪来。

柳氏松开她,看着眼前可怜又柔弱的侄女,有些生气:“生了病为何不让人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将我当作亲人?”

柳岁岁慌忙摇头。

“姑母莫气,我以为没什么大事……”

“日后若是再有半点不舒服,立刻让春杳去告诉我,你本就身子娇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弟弟?”

柳氏说着又抹起泪来,“也都怪我,是我没照顾好你,你表哥回来,我这几日的心思都在他身上……”

“姑母莫要自责,不过是受了些风寒,吃上几日药就好了。”

“那你好好吃药,想吃什么跟姑母说,姑母一会让小厨房给你做好送来。”

“嗯。”

喝完药,柳岁岁就睡下了。

柳氏一直陪着她,直到她开始出汗,渐渐退了热,这才放心离去。

……

沈工臣回来时,天色已黑。

他先去了一趟惠春堂,国公爷今日有宴请还没回,他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等从惠春院出来,夜已深。

从惠春堂回慎安堂,路过二房紫薇阁。

府医正好从二房院门口出来,见到沈工臣,他忙上前行礼:“四爷。”

沈工臣停了下来。

他看着府医,嗓音沉稳:“谁生了病?”

“回四爷,是柳四娘子生了风寒。”

沈工臣没想到会是柳岁岁。

他微挑眉梢:“风寒?”

想起昨日,大家都好好待在暖阁里,偏她站在廊子上吹风,还惹得三郎巴巴地跟了过去。

大概没想到日理万机的沈四爷也关心一个远房表侄女。

府医忙回道:“是,柳四娘子染了风寒起了高热,一直昏迷不醒,二夫人着急得很,便让小的过去诊治。”

沈工臣并非真的关心柳岁岁。

她如何,与他无关。

只是觉得,不过是吹了些风便起了高热昏迷不醒。

这人未免也太过娇气了些。

……

这一病便是七八天,待柳岁岁彻底痊愈,距离他父亲的寿辰,只剩下几天。

这一日,饭后,柳岁岁陪着柳氏在园子里消食。

今日沈玉灵没跟着,只有她和姑母两人。

走了一圈之后,柳岁岁便提了这事:“听闻京城相国寺的长明灯能照亮亡魂往生之路,姑母,我想在父亲寿辰那一日去一趟相国寺,替父亲点一盏长明灯。”

一提到亲弟弟,柳氏便悲从中来。

她看着柳岁岁,她的孝心让她动容。

于是点了头:“好,到那一日姑母陪你一起去。”

“多谢姑母。”

柳氏继续往前走:“到时候我们再给你父亲做一场法事,多烧些纸钱,让他在那边也好过一些。”

柳岁岁心头哽咽。

她轻轻点了头:“嗯。”

转眼半月已过,到了出发的那一日,柳岁岁才知道,今日是三月初一。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老夫人林氏都是要去相国寺上香的。

她以为只有她和柳氏,府上女眷去了大半。

去了大房夫人苗氏今日府上有事,她又主中馈,无法相伴,但沈玉容和沈玉柔都陪在老夫人身旁。

三房的孟氏带了沈玉棠。

沈玉灵自然也去,她站在马车旁,挽着柳氏的胳膊撒娇:“我不要和表姐一辆马车,我要和母亲坐。”

柳氏嗔她一眼,正要开口,沈玉棠走了过来。

她笑盈盈地看着柳氏:“二伯娘,让岁岁和我一起坐吧,我一个人实在太无聊了。”

她开了口,柳氏岂能不应?

于是大方地点了头:“那去吧,你姐妹俩最是要好。”

“谢二伯娘。”

沈玉棠开心地拉着柳岁岁就走了。

一旁沈玉灵又不开心了。

她嘟着嘴儿,有些不爽:“才来几日就和四姐姐玩得这样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三房的亲戚……”

“你闭嘴!”

柳氏有些生气,“你整日不愿搭理你表姐,还能管得了别人与她玩?”

说完,率先上了马车。

沈玉灵忙追上去,嘴里求饶:“哎呀母亲我错了,谁说我不搭理她了?上次她生病,我还主动去看了她……”


……

八岁的沈玉彤将柳岁岁故意带进桃林偏角。

等她不注意,一个猫身藏了起来。

她开始并未觉得有什么,三姐姐说这只是一个小游戏,她只要完成任务,以后四姐姐就不会被大伯母嫁去很远的庄子里给人当媳妇。

她姨娘早逝,身边只有这个姐姐。

她不要姐姐嫁去很远的庄子里,她要姐姐一直留在京城,留在她身边。

所以她一定要完成这个游戏。

可后来,当她看到柳岁岁大喊救命,又看到她被抓住被人扇耳光拖拽着离开的时候,她又害怕起来。

这个游戏会不会太吓人了?

柳姐姐看起来要没命了。

她想站出来,可一看到那男人凶神恶煞的样,她害怕极了。

于是趁他们没注意,从桃林跑了出去。

她想去找姐姐,却好像迷了路。

这后花园极大,她跑着跑着就失了方向,就在她害怕得想要大哭的时候,一道低沉熟悉的嗓音自身后传来:“你怎么在这儿?”

沈玉彤猛地回头。

她看着眼前一身暗红色飞鱼服的男人,‘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沈工臣上前一步,在她面前蹲下身子。

抬手将她发髻上一根草叶摘去,嗓音沉稳安定人心:“出了什么事?不妨给四叔说说。”

沈玉彤哭哭啼啼,说话也不清楚:“是柳姐姐……柳姐姐出事了……”

柳岁岁?

“她在何处?”

“桃林,在桃林……”

沈工臣起身,抬脚就要走。

却又停了下来,他吩咐七星:“带她去找二嫂。”

“是。”七星去牵沈玉彤的手。

却被小家伙躲开,她一把抓住沈工臣的大手,抽泣着:“我带四叔去救柳姐姐。”

她说着拔腿就在前面跑起来。

沈工臣紧随其后。

愣在一旁的靖远侯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他追上沈工臣:“沈大人,这是怎么了?”

沈工臣瞥他一眼没说话,跟在沈玉彤后面跑进了桃林。

桃林宽阔,一望无际。

沈工臣跟在沈玉彤后面,七拐八拐,就在他耐心耗尽之际。

一道极细微的‘救命’声传来。

他立马停了下来,闭上了双目。

但很快,他睁开双眼,一个纵身而起,身影直直地掠过桃林飞了出去。

靖远侯汪炀心头一阵不妙。

他总觉得要出事。

果然,他还来不及追出去,一道熟悉的惨叫声传来。

他心头一颤,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柳岁岁被人压在地上。

当对方用手撕扯她腰带的那一刻,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有泪从眼角落下,冰凉一片。

这一刻,她忍不住想,或许自己本就天生命薄,老天爷收走了最疼爱她的父亲,这会儿也要将她一并收走。

不过这样也好。

以后再也不用寄人篱下。

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讨生活。

死后即便不入地府轮回,做个游魂野鬼也好。

最起码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只是,来不及跟姑母道声别。

如果世上还有疼爱她的人,那便是姑母了。

就在她万念俱灰之时,身上突然一轻,耳边传来男人的惨叫声,她连忙睁开眼睛,看着从天而降的沈工臣,忘了该有的反应。

直到一张披风朝她兜头盖下来,紧接着,沈工臣的脸靠近她面前。

那张脸,一如平常的冷硬冷漠,却让柳岁岁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想叫他,双唇抖得厉害,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工臣却率先开了口:“他碰了你?”

柳岁岁忙摇头。

虽然腰带被扯散,衣裙凌乱,但因她畏寒穿得多,那人将她衣服剥到一半……并没真正碰到她。


沈玉容垂首,默默不语。

柳氏也累了。

她朝她挥挥手:“你回去吧,东西也带回去,我这儿什么都不缺,岁岁也不稀罕那点东西。”

沈玉容没再多话,领着人走了。

回到锦春堂,躺在床上的苗氏见她将东西原封不动的带了回来。

便问:“柳娘子没收?”

沈玉容吩咐丫鬟将东西收入库房,随后在—旁坐下来:“女儿并未见到她,二婶说她喝了药已经睡下。”

“又睡下了?”苗氏皱眉,“这都睡—天了还没醒?”

“不过是托词罢了。”沈玉容也有些累,她想起柳氏的话,抬头看着苗氏,“母亲可想好如何罚三妹了吗?”

“不已经打了—巴掌?我也下了狠劲,你妹妹的脸都肿了,还要如何罚她?”

沈玉容却道:“可是母亲,二婶依旧在气头上,你若只是这般轻轻放过,依二婶的脾气,她若是闹到祖父祖母那里,到时候恐怕会比现在更麻烦。”

沈工臣未娶亲,镇国公府的掌家权—直都在大房手里。

从苗氏嫁过来便由她掌家。

这—掌就是十几年,因为她掌家,总觉得自己的身份要比二房的柳氏和三房的孟氏要高上—等,平日里在这俩妯娌面前也是—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柳氏和孟氏也—直敬着她这个大嫂。

但今日,那柳氏发了疯,孟氏也跟着发了疯……

苗氏想到刚才的情景,被两人逼得骑虎难下。

也是她第—次在两人面前如此憋屈。

这会儿想想还觉得生气。

于是道:“闹就闹,你妹妹已经关了禁闭,又打了巴掌,还要如何?”

沈玉容没说话。

“再说了,你祖母—贯疼爱你妹妹,即便是闹到惠安堂,有你祖母护着,我看柳氏还敢说什么?”

……

沈工臣归府已是深夜。

他去了—趟锦衣卫官署,审了几个犯人。

回来时,身上裹挟着几分血腥之气。

七星跟在他身后:“主子,热水已经备好了。”

沈工臣脚步未停,大步进了起居的屋子。

他解着护腕往净室去,低沉的嗓音传来:“青栀阁那边怎么样了?”

“柳娘子具体如何小的不知,但二夫人闹了锦春堂,三娘子挨了大夫人—巴掌,暂时关了禁闭;三夫人也带了六娘子去柳娘子那里赔礼道歉。”

沈工臣听了没再说话,大步进了净室。

再出来,—身水气,身上换了—件黑色素袍。

七星拿了干帕子来,他接过随意擦了擦头发,便进了书房。

……

脸和脚踝疼得厉害。

柳岁岁—夜几乎没怎么睡。

天明时分刚睡着没多久,就被春杳慌慌张张叫醒:“娘子,不好了,奴婢听说有人向您提亲了。”

本来还睡得迷迷瞪瞪的柳岁岁,被她的话吓得瞬间惊醒。

她猛地从床上起来,不小心扯到脚踝上的伤,疼得她倒吸—口凉气,却暂时顾不上,只急声问:“向我提亲?”

随后又自我否认:“不可能,我还未及笄,京城有无认识的人,谁会向我提亲?”

“奴婢也不知,只是刚去大厨房那边给您拿早饭,无意间听别人说的。”

柳岁岁再也睡不着了。

她挣扎着下床:“帮我穿衣,我要去找姑母。”

春杳忙给她拿了衣服来,穿上后,简单的梳洗—番,柳岁岁便扶着春杳,—瘸—拐地朝柳氏住的紫薇园而去。

半路遇到急匆匆而来的浓玉。

“娘子怎地出门了?您伤势未愈,得好好待在房间才是。”她连忙上前几步,扶住了柳岁岁。


柳氏笑了笑:“你莫要再夸她,孩子脸皮薄,经不起夸赞。”

孟氏却褪了腕上的镯子,直接套到了柳岁岁手腕上。

“头次见面,三表婶给你的见面礼,不许拒绝,往后没事多去望月阁玩,我这人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娘子。”

柳岁岁看向姑母柳氏。

柳氏笑着道:“还不快谢过三表婶?”

柳岁岁轻声谢过孟氏,孟氏又将三房的孩子介绍给了她,除了她亲生的两个小郎君外,还有两个庶女。

一个沈玉棠,在家排行第四,人都叫她沈四娘。

对方身材高挑,长相柔美动人,气质更是清透如兰。

谁不喜欢好看的小娘子?

大概是两人性格也相近,彼此投了缘,不过短短一条路,柳岁岁和沈玉棠就变得无话不谈。

三房还有一个六娘子沈玉彤,今年才八岁,梳着元宝髻,这会儿追着沈玉灵要糖吃。

一行人到了百味堂,大房的人已经到了。

彼此见了礼,按规矩落了座。

府上老爷郎君们坐左侧,女眷坐右侧,二房挨着三房,柳岁岁正好和沈玉棠坐在一起。

国公爷和老夫人还没到,桌上放着热茶和点心。

沈玉棠给柳岁岁加了一块点心:“尝尝这个蟹粉酥,味道很好。”

柳岁岁轻声道了谢,拿起筷子正要吃,一道不屑的哼声从上首传来:“你看三哥,眼睛都快看直了,真没出息。”

柳岁岁下意识抬头,她对面坐着沈家三郎沈书熙。

沈书熙比沈书远小一岁,今年十七,也在皇家书院念书。

今日回来便听说家中多了一位小娘子,听说是二婶娘家侄女,原也没在意,但刚才柳岁岁随着一群人走进来时,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明明和家中妹妹一样的年纪,暂且不提那张如海棠花一样娇艳的脸,那一身独有的少女风韵,让他一眼入了心。

他甚至忘了该有的规矩,直到三妹一声不满传来,他这才回神,却又对上柳岁岁看过来的眼神,眼波轻晃,泛着涟漪,一瞬间,沈家三郎整张脸红到耳根。

大夫人苗氏看了一眼面红耳赤的儿子,微微蹙了眉头。

她视线一转,又落在柳岁岁身上。

相比较她那个没出息的儿子,柳四娘子倒是一脸坦然地吃着面前的点心,像是丝毫没将她儿子放眼里。

苗氏看着,心头有些不喜。

但她什么没说,收回视线,端起茶盏喝着茶水。

沈玉容看了母亲一眼,见妹妹作势又要开口,她忙伸手拉了她一下,朝她轻轻摇了摇头以示警告。

沈玉柔一向听二姐的话,见她这般,心里再不快也闭了嘴。

却十分不服气地瞪了柳岁岁一眼。

天生的狐媚子,一出来就到处勾 引人。

而她这一眼恰好被柳氏逮了个正着。

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极厌烦沈玉柔这般咋咋呼呼无理取闹。

她家岁岁好好的吃着点心呢,什么没做,三郎自己要看的,关她家岁岁什么事?

相比较柳氏心中不悦,柳岁岁倒没什么。

她早已习惯别人看她的眼神,如果长得太美也是一种错,那这个世上犯错的人多了去了。

只要她没做错,别人爱怎样就怎样。

柳四娘子最大的长处除了貌美如花之外,就是从来不内耗自己成全别人。

又等了片刻,国公府沈昶和老夫人林氏到了。

众人纷纷起身请安,一贯不苟言笑的老国公看着满堂子孙,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今日家宴,大家都不必拘礼,都坐吧。”

众人依次落了座。

林氏看了一眼,没看到自己的小儿子,便问坐在身侧的大爷沈工华:“今日家宴,没派人去通知你四弟?”

大爷笑着回:“一早就通知了,母亲别急,四弟一会儿就回了。”

三爷笑眯眯地打趣:“母亲心里只有四弟,我和大哥二哥都在呢,也没见您多看一眼。”

林氏嗔他一眼:“你天天在我眼前晃,晃得我头晕,谁稀罕多看你?”

三夫人孟氏也跟着凑趣。

“母亲还是太心慈,我若是您,早一脚踹他出去了,他还敢跟四弟争风吃醋。”

众人哄堂大笑,厅堂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就在大家笑作一堂,门口有人通传:“四爷到了。”

话音未落,沈工臣一身黑色大氅大步而来,携裹着一身风寒之气,满身凌厉,却又在靠近老夫人和国公爷时气息尽敛,仿佛是一瞬间,从人人生畏的锦衣卫指挥使摇身一变成了老夫人最喜欢的老幺沈四爷。

他站在堂中,微微拱手,嗓音低沉清冷:“儿子来迟,父亲母亲勿怪。”

国公爷沈昶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抬了抬手:“落座吧。”

沈工臣转身朝自己位置走去。

沈家的几个郎君皆起身向他行礼:“四叔。”

沈工臣停在他们面前。

沈家有五位郎君,除了大郎君沈书淮在外做官不在京城之外,其余四位都在府上。

除了二郎沈书远和三郎沈书熙之外,四郎和五郎都是三房孟氏所出,年岁还小,一个八岁,一个四岁。

四岁的沈书朝还倚在母亲怀里撒娇,八岁的这个就在他面前,学着两位哥哥板板正正的向他行礼。

沈工臣心头一软,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听闻你已开始跟着武学师傅在学剑法,我过几日休沐,你练几招与我看看?”

四郎沈书熠煞有介事地点头:“若是能得四叔指点一二,也是侄儿的荣幸。”

小小的儿郎却装出大人成熟的模样,惹得满堂笑声。

沈工臣也忍不住勾了唇角。

柳岁岁就在他斜对面的位置,见他竟笑了,忍不住在心里暗道:这冷面阎罗也有温情时刻,倒是难得。

待大家都落了座,家宴也开始了。

丫鬟鱼贯而入,手里端着各种佳肴,柳岁岁和沈玉棠一桌。

每上一道菜,沈玉棠都要让她尝一尝。

“这是咸水蒸鸭。”

“蟹粉狮子头。”

“孜然羊排。”

“翡翠虾肉卷……”

柳岁岁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她胃口偏小,只几样就吃不下去了。

待沈玉棠还要给她夹鱼肉的时候,她忙轻声阻止了:“玉棠,我真的吃饱了。”

“这就饱了?”沈玉棠有点看不起她,“你太瘦了,你要多吃点才行,就你这身板,一阵风都能吹跑了。”

她说着拎起酒壶,“你还没尝过琼花露呢,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花酿,你总得要尝尝。”

柳岁岁拒绝不了,只好喝了一杯。

入口醇香,一点不醉人,像极了她以前酿的桃花酿。

于是,忍不住多贪了几口。

家宴进行到一半,姑娘们都吃饱了。

沈玉灵提议:“咱们干坐着也无事,不如去隔壁暖阁打叶子牌吧。”


“娘子要买鲜花吗?”小姑娘又开心起来,“我家就有,我娘种的鲜花最漂亮,娘子若需要,我带你们去。”

“好啊,前面领路。”

小姑娘拎着鸡蛋篮子蹦蹦跶跶地走在前面,沈玉灵拉着柳岁岁走在中间,后面是沈功臣和沈书远。

两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大概是沈工臣气场太盛,即便两个小娘子长得花枝招展,也没人敢往这边凑,都自动离得远远的。

小姑娘家的鲜花店就在不远,柳岁岁进了铺子,才发现小姑娘所说并非大话。

她家的鲜花铺子果真都是好品。

沈玉灵—眼便相中了那盆放在高几上胭脂红的兰花。

—旁老板娘见她盯着看,便笑着道:“娘子眼光极好,它叫‘粉黛’,是本店兰花中的精品,我培育了三年才得了这么—盆。”

沈玉灵扭头问柳岁岁:“你说母亲会不会喜欢?”

“会的,你忘了姑母是最喜欢胭脂红的。”

“对对对,”沈玉灵像是发现了宝贝,“我就要这—盆,快包起来。”

老板娘就没见过如此爽快的顾客,立马笑意盈盈地将花端了下来。

沈玉灵掏出钱袋子,大大方方地付了钱。

正要抱着花盆走人,—旁沈工臣开了口:“既来—趟,可以多逛—会儿。”

面对他的恩赐,三人都忍不住开心起来。

沈玉灵对老板娘说:“那我—会儿再来拿。”

“好咧,娘子若是想玩,不如往前走,前面今日有斗宝大会,我见各位气势不凡,—看就是贵人,不如过去凑凑热闹,若是能相中—两件宝物,也不虚此行。”

—听到有宝物,别说沈玉灵,柳岁岁的眼睛都亮了。

谁不喜欢宝物呢?

沈工臣在—旁看着,将她—脸的迫不及待尽收眼底。

忍不住在心里冷哼—声,简直俗不可耐。

四人—起出了鲜花店,朝着老板娘说的斗宝之地而去。

夜市上的人越来越多。

沈玉灵拉着柳岁岁走在前面,沈书远紧跟其后,沈工臣走在最后面,他—路面无表情,让那些出现在夜市小偷小摸之人也不自觉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半分。

走了有半炷香时间,前面—阵喧嚣声传来。

沈玉灵踮脚看了看,认出挂着幡布上写着大大的‘斗宝’二字。

所谓斗宝,其实就是各自将各自的传家宝物拿出来,然后找在场的鉴宝大师鉴赏。

最后得出最名贵的那—个,胜出者可得百两金。

柳岁岁自然不是来斗宝的。

她是来捡漏的。

斗宝的场子周围都是卖各种金银首饰玉器的商贩。

她没来京城便听人说过,好东西其实都在这些小摊小贩中,若是运气好,缘分到了,就能得到—两样。

姑母过几日生辰,衣服虽然已经做好了,但就缺—个压襟玉佩。

她本想着这几日去玉器店看看,没想到今日却有此机会。

若是能得—枚,当真再好不过。

沈玉灵对斗宝十分感兴趣,想拉着柳岁岁—起看。

柳岁岁心不在那儿,便指着—旁的摊贩:“我去给姑母挑—块压襟玉佩,你和表哥—起,我挑好过来找你。”

“好吧,你别走太远,买好过来找我们。”

柳岁岁点头,带着春杳就朝—旁走去。

—旁的道上摆满了小摊子,每个摊子上都摆满了金银玉器,柳岁岁慢慢地走着,偶尔停下来用手拿起—块玉佩仔细地看着。

小贩见她穿着不俗,—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娘子。


京城入了三月,天儿彻底转暖。

窝了一个冬天的京城人,不管是高门贵人还是平民百姓,春游的心思都活跃起来。

老百姓都去附近的山野桃林游玩,高门世家则举办各种春日宴、茶话会……整个京城因为春天的到来变得热闹起来。

初九这一日,柳岁岁正坐在窗前,正在缝制一件衣裳。

下个月是姑母生辰,她想亲手给她做件春衫。

浓玉挑了帘子进来,先福身问安,随后笑着道:“夫人让奴婢来跟娘子说一声,明日靖远侯府世子夫人举办春日宴,夫人让您一起同去。”

“姑母让我也去?”柳岁岁十分意外。

这几日,府上的几位娘子几乎每日都要出门赴宴。

但柳岁岁从未参加过。

她不是沈家人,自然不在对方邀请名单之内。

浓玉笑着解释:“娘子有所不知,靖远侯世子夫人乃大夫人所出,是沈家嫡出大小姐沈玉华,三年前嫁去了靖远侯府。”

柳岁岁点头。

她知道沈家大小姐已嫁人,但并不知她嫁去了靖远侯。

还是世子夫人。

但想想也觉得应当,在京中地位来说,镇国公府要比靖远侯府还要煊赫几分。

沈大小姐嫁去当世子夫人,也不算高攀。

浓玉接着道:“世子夫人得知您来了京城,便特意给夫人送了帖子,邀请您一起去参宴。”

“好,我知道了。”

浓玉走后,柳岁岁继续坐下来缝制衣衫,春杳却开心起来。

她打开衣橱开始挑选明日要穿的衣裙。

先拿出一身鹅黄色糯裙,这是前些日子柳氏刚给柳岁岁做的新裙子。

春杳扭头问小娘子:“姑娘,这身行吗?”

柳岁岁抬头看了一眼:“太薄了,我怕冷。”

虽说是春日,但也刚入春。

她本就体寒,三月里穿糯裙真的会冷死。

“哦。”春杳将其放回去,又拿了一身胭脂红长裙,“这身好看,上次试过,极衬姑娘肤色。”

柳岁岁摇头:“京中贵女何其多,我不过是一寄人篱下的孤女罢了,打扮得太过惹人眼并非好事。”

春杳闷闷不乐地将裙子放回去。

她挑了挑,最后拿出那条水绿色长裙来:“这件总行吧?”

柳岁岁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就它了。”

春杳一边给她搭配春衫一边嘀咕着:“您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嫁个有钱人,这好不容易出门一趟,您又清汤寡水的打扮自己,这般藏着掖着,哪能被富家公子看中?”

“你懂什么?”柳岁岁头也不抬,声音轻软,“我还未及笄,一切等及笄再说不迟。”

……

次日一早,柳岁岁便去了姑母柳氏的院子。

柳氏正在梳妆,见她进来,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接着皱了眉:“怎地打扮得如此素净?前段时日给你做的那些衣裙怎地不穿?还有你这头上就一枚簪子太素了。”

不等柳岁岁说话,她伸手打开妆匣,从里面拿了一支点翠步摇要往柳岁岁发髻上插。

“姑母,”柳岁岁哭笑不得地摁住了柳氏的手,“我这样就挺好。”

柳氏看她一眼,多少有些心疼。

但她也知道柳岁岁的心思,便不再多劝。

沈玉灵也来了。

她刚被解了禁足,就像是放出鸟笼的百灵鸟,老远就听见她清脆的声音。

“母亲可收拾妥当了?我们何时出发?”

一进屋,笑意还在脸上,她看见了柳岁岁。

下一瞬,收了脸上的笑。

柳岁岁好笑地看着她:“表妹”

“哼!”沈玉灵将脸扭到一旁不理她。

柳氏出声警告:“你再这样就不带你出门了。”

沈玉灵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朝柳岁岁叫了一声‘表姐’。

柳氏梳妆完毕站起来,她一手拉着柳岁岁一手牵着沈玉灵,对二人语重声长:“在家里闹点小别扭我也懒得管,但出门之后,你们姐妹俩必须一条心。”

她看着女儿,“特别是灵儿,岁岁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在家还好,出了门去了别家府上,我不在身边的时候,你就得多照顾她一些。”

沈玉灵心不甘情不愿。

但到底是点了头:“知道了母亲。”

柳岁岁柔声道:“姑母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浓玉撩起帘子进来看着柳氏道:“夫人,时辰到了,该出发了。”

柳氏点头,领着柳岁岁和沈玉灵走了出去。

国公府大门口,停着三辆马车。

大夫人苗氏领着沈玉容沈玉柔姐妹上了其中一辆,柳氏领着柳岁岁和沈玉灵坐一辆马车,另外一辆是给三房的沈玉棠姐妹准备的。

三夫人孟氏今日没去。

三辆马车依次驶出巷子,朝着靖远侯府而去。

两府离得不远,不出一盏茶就到了。

柳岁岁下了马车,跟在柳氏身后,进了靖远侯府。

世子夫人沈玉华身边的嬷嬷早就等在门口,见到国公府的人来,立马恭敬地迎上来:“世子夫人一直眼巴巴地等着您几位呢,夫人娘子快随奴婢来。”

大夫人苗氏朝柳氏伸手来:“二弟妹快来。”

柳氏笑着上前,亲热地挽住了苗氏的胳膊,妯娌俩说说笑笑地领着几个小娘子往沈玉华住的芙蓉院而去。

柳岁岁和沈玉棠走在一起,身边还跟着八岁的沈玉彤。

沈玉灵和沈玉容沈玉柔姐妹走在一起,姐妹三打扮得花枝招展,各有各的风采,特别是沈玉容,一身水蓝色长裙,配着烟粉色春衫,梳流云髻,流苏步摇花簪,走动之间,灵动又不失娇艳。

沈玉棠看了一眼,接着将视线落在身旁的柳岁岁身上,低声问:“你不是已经过了孝期?怎地打扮如此素净?”

柳岁岁凑到她耳边:“哪里素净了?明明里面的小衣是红色的。”

“哎呦你这人……”沈玉棠抬手作势要捶她,柳岁岁笑着往一旁躲。

这一幕恰好被回头的沈玉柔看了去。

她撇了撇嘴角:“还真是小地方来的乡巴佬,一点规矩没有!”

她并没刻意压低声音,恰好被后面人听了去。

柳岁岁立马停了大闹。

她抬眸看了沈玉柔一眼,对上对方嫌弃的眼神,她慢慢收了脸上的笑,脚步也慢了下来,

但沈玉柔并未因此放过她。

她朝她走来,趾高气昂:“你今日能来这儿参宴,全托了二姐的福,若非二姐开口,大姐姐又如何能让你来参宴?你不过是寄住在我们家的一个外人罢了!”


新年刚过,二月里,凛冬寒意未退。

距离京城还有一百多公里的一处小镇,某客栈二楼房间内,柳岁岁刚将自己沉入热水中,一旁窗户突然被撞开,一道人影飞进来。

她下意识想尖叫,对方却先一步捂住她的嘴。

那人俯身在她耳边,呼吸之间,压得极低的嗓音传来:“脱我衣服!”

柳岁岁猛地瞪大杏眸,难以置信。

谁家好人一上来就要脱衣服?

这死登徒子……

她想挣扎逃命,对方嗓音继续压下来:“杀你和脱衣服之间,你选一个!”

阴沉沉的嗓音,吓得柳岁岁小脸惨白。

她颤巍巍伸手去扯他身上的腰带。

外面有动静传来,伴随着吆喝声,像是往二楼来。

柳岁岁故意磨磨蹭蹭,想让人发现她被劫持。

但对方早已看穿她的意图,在柳岁岁解开他腰带那一刻,抬手一把扯掉身上的衣服丢进床底,抬脚进了浴桶……

房门被撞开。

几个身穿官服的人拎着刀刚想进来查探,却被眼前香艳一幕惊呆了。

屋内晕黄的烛火下,一身雪白的小娘子被赤着脊背的郎君抱坐在浴桶里,小娘子嘴里发出娇滴滴的轻呼:“夫君……”

好事突然被打断,小娘子惊慌失措地往郎君怀里躲,声音愈发娇滴:“呀坏人……”

众官兵猛然回神。

追匪人的满腔杀意瞬间热血上头。

其中一个没经过事的小年轻竟没出息的流了鼻血。

众人呆愣之间,一直背对着他们的郎君开了口:“各位还没看够?”

嗓音低沉不悦,耐心耗尽。

众官兵回神,表情讪讪,转身退了出去。

门合上,脚步声远离,柳岁岁满脸通红,战战兢兢地挣扎了一下:“你……你先放开我……”

沈工臣未动。

锐利的冷眸盯着一旁窗户,上面人影晃动。

外面还有人没走。

他长指一动,不轻不重地在一片柔腻上掐了一把。

柳岁岁吃痛,‘呀’地叫出声来……

她声音天生娇媚,明明疼得不行,却叫得人心神激荡面红耳赤。

外面晃动的人影终于放心地离开。

对方刚一离开,沈工臣立马一把放开怀里的小娘子,敛着的眸底没有一丝留恋。

冷情如阎罗。

裹着黑色绸裤的两条笔直长腿迈出浴桶,捡起床底的衣服往身上穿。

他动作极快,等柳岁岁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系好了腰带,作势要走。

柳岁岁坐在浴桶里,小脸通红,掩面而泣。

她这是遭的什么孽?

从江南千里迢迢往京城而来,眼瞅着明日就要到了,今日却遭遇这种祸事。

“郎君若是要走,不如留下一丈白绫,让我自己了结了去。”

她哭得哽咽,凄凄惨惨戚戚,含着幽怨。

沈工臣掀眸看她,视线扫过她白嫩如脂的脖颈,落在她沾着泪珠微微颤抖的眼睫上:“你想如何?”

嗓音淡漠,仿佛刚才那般对她的人不是他一样。

即便性格再软,柳岁岁也生出几分气性来。

她抬眸看他。

好看的杏眸微微瞪圆,长睫轻颤,樱花般的唇儿嘟着,柳叶眉紧蹙,那模样很是动人,却无半分震慑力。

“我能怎么样?”她泫然欲泣,“你二话不说就进来了,我……我都没做好准备。”

沈工臣深沉的眸底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他轻挑眉梢:“做什么准备?”

他倒觉得她挺有准备。

他一点就透,倒是什么都会。

明明才及笄的年纪,却一身媚骨,刚刚那样让人觉得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小娘子理直气壮:“你总得让我先穿件衣服吧,我这样都被你看光了!”

她说着,双手抱着自己肩膀沉入水里,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来。

柳岁岁幽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十分生气:“反正我……我不管你是谁,你今天必须赔偿我的清白!”

被官府追杀的人能是谁?

不就是劫匪么?

虽然他长得很好看,但也改变不了他是劫匪的本质。

她虽父亲离世,家族落魄,但好歹也是正经官家小姐出生,这个身份低下的劫匪怎么配得上她?

她也不要他负责,只需给点银子就行。

不就是看了几眼、抱了几下么?

小娘子能屈能伸。

反正以后两人不会再见面。

而她有了银子傍身,到了京城也能过得好点。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沈工臣,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他一掀眼皮,在你开口的那一刻,他就能猜到你想要什么。

更何况柳岁岁这个刚出茅庐的小娘子。

几乎是将‘想要银子’的想法刻在脸上。

原本还有几分头疼的沈工臣,突然笑了,他不由得多看了柳岁岁一眼。

唇角微勾,笑意凉薄。

挺有意思。

这倒是好办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来,随手放在桌子上。

修长手指搭在银票上,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

他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我突然想起一事来。”

柳岁岁抬眸看他,突见他俯下身来,薄 唇贴近她耳垂,嗓音如阎罗催命:“我被官兵追杀,你是唯一见过我真容的活人……”

对方的手指不知何时抚上她的脖颈。

他的指腹漫不经心低摩挲着她后脖颈。

纤细的脖颈在他大手之间,一折就断。

柳岁岁一脸惨白,吓得连哭都忘了:“我发誓,我不会说出去!”

见他不信,她颤着声儿地再三保证:“你要信我……”

沈工臣笑得邪肆。

“信你?咱们萍水相逢,我凭什么信你?”他顿了顿,嗓音压下来,“除非……”

柳岁岁一脸希冀的看着他。

下一秒,却听见他说:“把你舌头割了?”

“……”

“这样也不妥,”对方又道,轻勾薄 唇,折磨她的声音继续传来,“不如连你一双手也一起剁了?”

胆小如鼠的柳岁岁,在对方接二连三的恐吓下,浑身颤抖得犹如秋风中的落叶。

她结结巴巴,恐惧又愤怒。

“你敢……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说完,又在他阴鸷的眼神下掩面而泣。

“你这个匪人……你恩将仇报你会遭报应的……”她又嘤嘤哭着哀求,“银子我不要了,你别杀我……”

她哭得打了嗝,突然停了下来。

原本掐在她脖子上的大手不知何时已离去。

身边没了动静。

她睫毛微颤,双眸慢慢地睁开……

定睛一看,那歹人不知何时已离去。

环顾四周,一旁窗户大开,他从这里进来,又从这里出去,来去无影,悄无声息。

柳岁岁心里一松,浑身气力被抽走。

她软软地趴在桶沿,半响没回过神来。


春杳推门进来,见自家姑娘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沿。

她心有余悸:“姑娘,客栈门口好多官兵,奴婢从那边过来,一路上到处,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柳岁岁无精打采。

她问春杳:“东西卖了么?”

“卖了。”春杳探手入怀,从里面拿出三十两银子来,一脸痛惜,“那金钗跟了小姐多年,若不是……”

若不是实在艰难,柳岁岁又何必变卖?

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的柳岁岁,倒没多少伤感。

自父亲去世,母亲不等孝满便改嫁他人,她经历了太多变故波折和物是人非,原本矫情敏感的一颗心早已麻木。

一只金钗而已,卖了就卖了。

她让春杳收好银子,自己倒床就睡了。

而此刻,小镇所属的普阳府城。

知府范崇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神情焦灼不安。

他不时地停下来朝外张望,期盼能得到他要的好消息。

他从天黑等到黎明,等来的却是……

“大人,属下领人将整个府城全搜了一遍,不见那人踪迹!”

范崇一听,眼前发黑,一屁股坐在藤椅上。

“完了完了,”他喃喃,一脸惨白,神情绝望,“范家要完了……”

他受贿卖官的证据被黑衣人光天化日盗走。

他很清楚那黑衣人是谁。

在天罗地网下,还能从他地界逃走的人,除了皇上身边那位拥有着通天本事的锦衣卫指挥使,他想不出第二人来。

这证据若是到了皇上手里……范崇不敢设想后果。

仿佛看到满门抄斩血流成河人头落地。

他打了个激灵,稳稳心神:“如今能救范家的只有京城里的那位,我现在修书一封,你连夜赶往京城,务必亲手将此信交那人手里。”

“是!”

……

凌晨时分,夜深之时。

一队锦衣夜行,轻骑绝尘,瞬间就到了京城大门口。

正在巡逻的城门校尉见深夜有人要进城,正要呵斥,却看到高头大马之上那个身着一身暗红色飞鱼服的高大男人,对方面色冷峻,剑眉星目,挺鼻薄 唇,俊美非凡,却浑身充斥着凌厉肃杀之气。

皇上亲信、锦衣卫指挥使沈工臣。

校尉吓得不敢多看,立马下令开了城门。

城门一开,一队身跨绣春刀的锦衣侍卫飞驰而过,很快消失在众人面前。

城门校尉摸了摸下巴,在心里忍不住猜测,锦衣卫深夜办案,恐怕又要有人遭殃喽。

沈工臣连夜进宫,再出来时,天已大亮。

回到沈家,刚沐浴换了一身黑色四爪蟒袍出来,玉冠束发,浑身矜贵而不失凌厉之气。

他的贴身小厮七星进来。

“四爷,老夫人那边刚派了人过来,说请您过去一起用早饭。”

沈工臣颔首,抬脚便出了门。

七星跟在身后,走到半道,听见自家主子问他:“我不在的这几日,府上可有事情发生?”

“没什么大事,就是三爷又纳了一房姨娘,气得三夫人又回了娘家,老夫人责骂了三爷……”

沈工臣没说话。

他这个三哥,什么都好,就是太多情。

处处留情,处处都要将其留在身边。

三房的姨娘一个接一个地纳,偏他三嫂又是个心眼小的,每纳一个回来,两人就要闹上一次。

这么多年,沈府上下也都习惯了。

七星是个话多的,将府里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说了一遍。

末了又想起一事来:“小的听说二房那边今日要来亲戚,说是二夫人亲侄女从苏城过来投靠,那小娘子三年前父亲离世,母亲改嫁,家中无依无靠,二夫人怜她凄惨,待三年孝满便派人去接,听说今日要到……”

沈工臣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抬脚大步进了正阳堂,七星也适时地闭了嘴。

正阳堂偏厅,饭桌已经摆好。

老国公沈昶和妻子林氏坐在一起,沈工臣进屋先行礼:“父亲,母亲。”

老国公沈昶一向话不多,他看了小儿子一眼,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林氏则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怎地又瘦了一些?在外这些日子没好好吃饭?”

沈工臣是她最小的儿子。

也是她和国公爷的老来子,自然是要多偏爱一些。

沈工臣在对面位置坐下来,林氏亲自动手,替他盛了碗糯米红枣粥,沈工臣伸手接过,难得嗓音温和:“儿子没瘦,母亲不要担心。”

吃过早饭,沈工臣就出了门。

锦衣卫指挥司位于皇城根,一片楼宇,占地不小,内里千云蔽日,庭院深深,无端给人一阵阴森恐怖之感。

沈工臣骑马而行,从国公府到指挥司,一盏茶的工夫。

他下了马,大步流星地进了指挥司大门。

闻声而来的北镇抚司使萧禛迎上来:“大人这一路可还顺利?”

“嗯。”沈工臣脚步未停,大步而行,“李宽那边可松了口?”

“一直紧咬着不松,说他不知情未参与,是被人陷害。”

原本想进书房的沈工臣,脚步一顿,接着调转方向往诏狱的方向而去。

穿过几道院落,进入诏狱大门。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到他过来,立马躬身行礼:“指挥使大人。”

沈工臣颔首,大步而入。

从台阶一路往下,哪怕过道两旁燃着油灯,依旧昏暗阴森,扑鼻而来的血腥之气,掺杂着凄厉的惨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沈工臣一路不停,一身黑色四爪飞鱼服,满身肃杀凌厉,犹如阎罗。

最后他进了最里面的审讯室。

吏部侍郎李宽手脚被铁环锁在刑架上,浑身血淋淋,俨然是受了不轻的刑罚。

他耷拉着脑袋,满头银发蓬乱,身上的深灰色锦袍,此刻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

昔日那个高高在上的户部侍郎大人,已经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听到动静,他掀开眼皮朝上看了一眼。

当看清面前站着的男人时,他嗤笑一声。

满口鲜血,看起来挺渗人。

“沈工臣,你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条狗,你神气什么?”

沈工臣没理他,抬脚走到一旁,属下人立马搬来他的太师椅。

他撩袍而坐,右腿搭在左腿上,身子后倾靠在椅背上,明明是大刀阔马的姿势,偏偏从他身上表现得矜贵慵懒之势。

他像是没听见李侍郎的话,只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银色匕首。

刀光剑影,让人惊骇。

见他久久不说话,李侍郎先沉不住气了。

“沈工臣,我一没犯法二没作恶,本侍郎为官二十载,上对朝廷下对百姓,问心无愧,你无凭无据诬陷于我,待我出去,我要向皇上弹劾你对无辜官员滥用私刑,你简直无法无天,你目无大厉刑法……”

大概是对方太聒噪,吵到了沈工臣。

对方不耐烦地将手中匕首往一旁桌子一丢,‘咣当’一声响,将李侍郎愤怒的咆哮声打断。

他抬眸,深邃的视线,平静而幽深。

沈工臣起身靠近,勾唇笑得冷鸷,“都说李侍郎一生清廉公正,连家中仆人都尚少,坐的马车都快散架了也不舍得换新的,当真是让人敬佩不已。”

李宽冷哼一声:“既然知道,就该早早放了本官出去。”


沈玉柔的话说得毫不客气,就像一巴掌甩在了柳岁岁的脸上。

她脸色泛白,眼睫轻颤,没说话。

站在她身边的沈玉棠听不下去,替她开了口:“祖母说过,岁岁既来了咱家,那便是一家人,三姐姐何必这般羞辱人呢。”

“你算个什么东西?”见沈玉棠帮着柳岁岁说话,沈玉柔柳眉倒竖,一个眼风朝她扫过去,“我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

沈玉棠脸色青白交加,羞愤却又不敢再多言。

她虽是沈家的姑娘,但毕竟庶出,国公府嫡庶有别,她的确没资格在沈玉柔面前多话。

原本不想和沈玉柔起争执的柳岁岁,见护着她的沈玉棠被呵斥,便知这缩头乌龟是装不下去了,于是抬头看向沈玉柔:“沈三娘子也不必如此为难,你既然不想看到我,那我这就走便是。”

她说着转身就要走。

这直球般的操作,直接惊呆了所有人。

见她真的往外走,二娘沈玉容最先反应过来,她开口叫住了她:“柳妹妹别多心,大姐姐是诚心邀你过来玩的,三妹一向口无遮拦,我替她向你赔个不是。”

“二姐,你凭什么向她赔不是,她算好几?”沈玉柔一脸怒容。

“你闭嘴!”沈玉容冷下脸来,“若是让母亲知道你如此,定不饶你!”

“我……”沈玉柔恶狠狠地瞪了柳岁岁一眼,随即扭头气冲冲朝前走去。

沈玉容走到柳岁岁跟前,亲热地拉着她的手:“柳妹妹莫与三妹妹一般见识,她刀子嘴豆腐心,心里也也未必真就那么想。”

柳岁岁看着眼前的沈玉容。

对方笑得一脸和煦,几句话就化解了不和气氛。

对方给了台阶,柳岁岁自然要下。

恰好芙蓉阁那边派了人过来催,柳岁岁便任由沈玉容牵着,一起进了芙蓉阁的院子。

进门的时候,沈玉容的手松开了。

柳岁岁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握过的手腕,心里偷偷舒了口气。

她明明感觉到沈玉容对她的不喜,对方却偏偏要对她表现亲热的样子,她知道这是在做给别人看,毕竟国公府二娘子名声在外,不仅相貌出众,品性更是温柔高洁,一向和善待人。

世子妃沈玉华屋子里,坐满了人。

柳岁岁跟着她人一起行了礼,待起身后站在沈玉棠身边垂着眉眼谁也没看。

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二婶,这就是苏城来的妹妹吧?长得可真水灵。”

柳氏朝柳岁岁招手:“岁岁,快来,见过世子夫人。”

柳岁岁这才抬眸,看向上首位置。

上面坐着两人,一个是大夫人苗氏,另一位紧挨着坐在她身边的年轻夫人。

一身海棠花裙,挽着高髻,一身华贵,长相不俗。

对方也在看她,眼神明亮,坦坦荡荡。

这位肯定就是沈大小姐沈玉华了。

柳岁岁连忙上前几步,停在沈玉华面前,福身行礼:“岁岁见过世子夫人,愿夫人岁岁无忧,长安喜乐。”

“听听,听听这小嘴也太会说了。”沈玉华微微起身,伸手拉住了柳岁岁的双手,将她拉到跟前仔细打量着:“都说江南出美人,这话果然不假,二婶就已经很好看了,这柳妹妹更是让人过目难忘。”

这话说得极有水平,不仅把柳岁岁夸了,连带着二夫人柳氏也夸了一番。

柳氏果然开心得不行。

“你还说她的小嘴会说,我看这满京城谁也比不上你的小嘴。”

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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