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莞泠扭头问曲氏她们:“娘,大嫂,二嫂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曲氏摇头,刘氏也没话说,看了场好戏的金氏和和气气的同她道:“我们没什么要问的,四弟妹问吧。”
“那好吧。”谢莞泠正襟坐好,问厉妈妈:“府中采办者该有两人,其一是你方才说起的齐管家,其二是余管家。每回采办该是他二人一起的,怎么今天就齐管家去了?”
“与之不相干的四个丫鬟和赖家五口跟去做什么?”
厉妈妈快把头埋在地里了,“回四奶奶,之前府里采办,都是齐管家同赖家五口一块去的,余管家并不曾参与。”
“放肆!历来府中用物采办都是两个管家一起去的,什么时候变成了齐管家一个人去?”谢莞泠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余管家何在?”
座上的王氏面上显出一丝慌乱,指甲掐着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话音刚落,一个穿着褐色马褂的胖矮老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向谢莞泠行了礼,“请四奶奶安,小人便是这府上的余管家。”
谢莞泠看了这小老头一眼,问:“方才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既如此,你便来说说,为何没有按照规矩同齐管家一起出门?”
余管家犹犹豫豫的往上头的座位上看了看,低着头不敢说话。
谢莞泠转过头,瞥见王氏一双眼睛正恶狠狠的盯着余管家,道:“为何不说话?你在怕谁?”
余管家:“四奶奶,这……”
“你只管说,当家夫人就在这里,还有谁能威胁你不成?”
余管家抬头看了看谢莞泠,心中感叹这四奶奶年龄虽然不大,却是个厉害的,刚才连大夫人都在她那里吃了亏。
想到这里,余管家一咬牙,直接把话挑明了说,“是大夫人。”
王氏一下攥紧了手里的杯子。
余管家无视王氏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一五一十的跟谢莞泠交代了,“大夫人说,府中用的东西都有人送上门来,只消一人到各大铺子店子里下个单子就行了,用不上两个人。”
“一来二去的,这件事就成了齐管家的活儿。”
谢莞泠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的敲着,片刻才笑着去问王氏可有此事。
王氏挺直了腰板,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事实也的确如此,咱们这样的高门大户都是有长期供应用物的店家的,平时缺什么,只要齐管家去吩咐一声,马上就有人送来了,干嘛非要两个人去?”
谢莞泠柔柔笑了一下,附和道:“大伯母这话说的也不错,只是时间久了,这弊端就出来了。”
她冲小月招手,小月会意立刻把账本翻开递到了谢莞泠的手里,谢莞泠把账本递给曲氏过目,“媳妇这两天核对了今年的账本,发现这账有些不对。”
曲氏结果一看,物品用具样样都记在册,账本做的也很详细,没看出什么弊端来。“皎皎,这账并没有算错呀。”
曲氏说完,王氏一把把账本夺过去,并没有什么错处,抬头讥讽谢莞泠,“四哥媳妇莫不是不会看账本吧,这账本并没有错。”
谢莞泠道:“娘,大伯母,先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这账目上的钱的确是连一个子儿也不少,少了的是账上的这些东西。”谢莞泠伸出手指,从泛黄的纸张上划过,“今年四月初八,共购长白山人参十棵,存入府中库房。”
“四月二十一取一根贺明妃娘娘生辰,余九棵,今年祖母身子不好,取两根给祖母补了身子,余七棵。”
“奇怪之处便在于此,媳妇昨天让绛绛拿钥匙去查了公中的库房,发现库房里只有两棵人参,可按照账上记得,库房里现在起码还有七颗,这剩下的五棵去了哪里?”
“我派人查问了库房的人,看守说库房的钥匙归大伯母和赖家当家的管着,其他人进不去的。”
“听你这意思,这东西还能是被我昧下来了?”王氏佯装生气,眼珠子转了转,蹩脚的找着理由,“兴许是账房那边登错了呢?”
“大伯母说的这话便更站不住脚了,就算是账房登错了,可是多出来买五棵人参银子已经花出去了。”
“这些银子又在谁手里?”
谢莞泠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又接连举了几个例子,都是账上的数量比实际购进的数量多出一倍,却找不到剩下的东西。
曲氏和林氏面面相觑,听到这里她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王氏管家期间手底下的奴仆贪污了侯府不少银钱,再往深处想,兴许这主子手里也未必干净。
毕竟这些账本都是要拿到王氏那里过目之后,再交给曲氏的。
只是这些年,王氏一直专横独行,从不肯把自己的账本交给曲氏。每回裴母说起,她也会找借口拖延,再然后直接不了了之了。
王氏脸黑的很难看。
刘氏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道婆婆这次是碰上硬茬了。
“这只是今年的账本,从前的媳妇还没核对过,只怕跟今年的账是一样的。”谢莞泠把账本合上,叫小月放好。
“齐管家和赖家当家的是表兄弟,两人一个管着采办,一个管着公中的库房,正好狼狈为奸,偷偷把府里的银子抓进自己的口袋里。”
众人一阵哗然,这四奶奶才来几天,就把齐管家勾结赖家的事情查出来了。
小月把剩下的账本送到各夫人奶奶的手里,几人倒吸一口凉气,要是按谢莞泠刚才说的那几样来算,齐管家每个月可以贪走府里一半支出的银子。
安定侯府每月采买的用度银子大概在二三百银子左右,照齐管家这么个贪法,一年能贪侯府一千八百多两银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这的确是齐管家办事不力,真是辜负了我对他的信任。”王氏干脆认下自己失职。
奴仆贪污,她也逃脱不了干系,不如就此认了治家不严的罪名,这可比贪污家产的罪名轻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