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虽然屡战屡败,却学会了留一手。
在我死前,我用上了仙家留给我的凌云丹。
仙家担心我顽皮,在人间修炼不成,临行前塞给我一颗丹药,叮嘱我要是修行不利,就靠着这个回仙界。
我将灵药一直藏在身上,未曾想到,不是用它来飞升,而是用它来回溯。
想到可能再也回不到仙家身边,我心中一阵惆怅。
然而,云微山。
若是我一走了之,云微山必毁,但仙界,只要我努力修行,尚有机会回去的。
有了灵药的加持,我的魂魄终于,晃晃悠悠回到了一月前。
再次醒来是被冷风吹醒的。
我摸了摸身子,上一世被剜肉剔骨的凄惨痛苦还残留着记忆。
“阿离,累了吗?怎么精神恍惚?”宁潮生关切的声音传来,他正抱着我御剑飞行,我撇了一眼脚下,掠过繁密的紫阳花,我马上意识到这是鹤山派的药田,上一世正是在这里遇见被追杀的林慕欣,我同宁潮生救下的她。
见我不回答,宁潮生以为我身子不舒服,用斗篷将我拢得更紧了一点。
“再过一个时辰就到家了,再忍忍。”
我轻应一声,但我知道不是一个时辰,而是一天,救下林沐心后,没办法带着她御剑,于是我们租了辆马车,走了一天一夜。
我不能再让他救下林慕欣,她是个祸端,惹的宁潮生要抛弃宗门,抛弃我。
于是当底下传来兵器相交声刚引起宁潮生的注意,我却突然死死抱住他。
“潮生,我好难受,好像寒疾发作了。”
见我面色惨白,手心冰凉,宁潮生也急了,他握住我的手运转灵力替我暖身:“鹤山派有一处药泉可以缓解,我去求鹤山派的掌门借我们一用。”
“别去!”
我的急促阻止引来他奇怪的眼神,我解释道:“我想回家,潮生,带我快些回家好吗?”
此时若是去鹤山派,岂不是同林慕欣要撞个正着?此事宁潮生心魔不盛,若在此处阻止,说不定还有得救。
可宁潮生不听我的,安抚我道:“你的身子要紧,这种时候就不要再耍小性子了。”
然后下一瞬,已经带我落在了药泉边。
“阿离,你先进去,我去向陆掌门求请。”
不顾我的挽留,宁潮生几个起落消失在山间。
我咬咬牙紧跟其后。
药泉的前面就是紫阳花田,几个衣着奇特的持剑者正抓住一个女子的手臂,女子泪流满面不住呼救,衣衫被剑气撕烂,看似惨不忍睹。
前世的我就是被这场景迷惑,以为鹤山派的弟子对她欲行不轨,而今日仔细看,女子虽然形状凄惨,其实都是些皮肉伤。而这些人的打扮也根本不是鹤山派的样子。
宁潮生也看到了这一幕,女子见有人来,拼命呼救。
宁潮生一向行侠仗义, 怒喝一声便去制止。
几招过后,那几人伤的伤残的残,自知不是宁潮生的对手,他们互相对了眼神,便将那几近赤裸的女子一把推进宁潮生的怀里,一俯身消失在药田里。
女子抬起遍布泪痕的脸,那张脸楚楚可怜,带着不知风尘的纯净和脆弱。
“小女子林慕欣,多谢仙师出手赶走宵小之徒。”
宁潮生的脸红了,我的脸却惨白。
他也不想想,光天化日,门派之内,怎么会有宵小之徒?当别人门派的阵都是布了好看的吗?
宁潮生想解下衣袍为她遮蔽身体,林慕欣却抱住他的双臂:“仙师,那些人,那些人一定不会放过我,求仙师带我走。”
她面容凄凄,清冷的容貌中有一股奇特的媚态,宁潮生终日苦修,哪里见过这阵仗,当下面红耳赤就要答应。
我暗道不好,立刻从藏身处出来制止。
“潮生!”
我的突然出现让宁潮生脸上掠过一丝尴尬,而林慕欣看到我,浑身一瑟缩地向宁潮生怀里躲了躲。
但我无暇顾及他们的脸色,一心只想阻止宁潮生做出危险的决定。
“这是在鹤山派的地方,你出手已经是大忌,还是将她交给鹤山派吧。”
我说的在理,宁潮生有些微的动摇,林慕欣见他有点动摇,立刻惊惶的摇头:“仙师不要!我不认识什么鹤山派的人,我是被人抓过来的,仙师若是不管我,我一定会被恶人抓回去的!”
我面容严肃:“潮生,我们不能为了她得罪鹤山派。”
听得我语气加重,宁潮生皱眉:“阿离,你怎可以见死不救?”
我激动道:“难道我云微山七十一口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这是我在他执意要走时没能说出口的质问,也是我死前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重生后脱口而出,我期待着这能让宁潮生放弃,至少再多考虑考虑其中因果利害。
但宁潮生只是冷下了脸:“她一个凡人女子,还能害了云微山七十一口不成?你别什么事都给我扯到云微山,难道只因为我是掌门,做什么都得为了云微山,为了你们不成?”
原来如此,这便是答案。
其实遭逢两世,我想明白了很多事。
比如宁潮生并不是被蛊惑的,他是出自本心的恨云微山,恨我。
因为对他而言,我们都是压迫他,束缚他的人。仰慕是束缚,责任是枷锁,期望是牢笼。
可是他忘了,他曾发誓要让云微山成为修仙界第一大派,他曾发誓要庇护所有弱者,他曾发誓要问鼎仙家登峰造极之处,他忘了自己苦修的原因,而只记得修行的苦。
心中一旦不满,便促成业障的产生,而业障一生再难除去。林慕欣的出现就像藤蔓钻进他的心魔,其实从此时起,宁潮生已经背离自己的仙途了。
我的苦劝起了反效果,他说不能见死不救,将林慕欣带回了云微山,力排众议将她留了下来。
如此一来,魔族还有二十九日就会杀上山来,然后宁潮生会带着林慕欣跑路,留下云微派慌了阵脚的七十一口人被魔族屠杀,直到山门里的树都泡着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