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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同舟渡结局+番外

羡鱼珂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南衣这时才觉得有些古怪。这公子似乎在这里钓了很久的鱼,而此处离她方才被商贾打、被岐兵欺辱的地方并不远。那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听不见,他若愿意救,早就出手了。谢却山的鱼漂一动,他猛地提竿,只见一条大鱼咬着钩扑腾——这是他近日来钓到最大的鱼了。他神情舒展,伸手准备将鱼从鱼钩上取下。南衣回头地望了一眼即将追上来的岐兵,渡口一览无余没有遮挡和藏身的地方,她已经走投无路,最后一点希望只能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她满眼哀求地仰头望着他,试图唤起他的怜悯。“公子,求您救我。”谢却山平静地垂眸,目光落在南衣脸上。衣衫褴褛、浑身血污的少女,乍一看灰头土脸,然而一双眼睛清澈动人,细看竟是三分媚骨、七分清纯,破碎的衣衫贴着肌肤,刚长开的身段若隐若现,难怪那几...

主角:南衣谢却山   更新:2024-12-08 19: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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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南衣谢却山的女频言情小说《何不同舟渡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羡鱼珂”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南衣这时才觉得有些古怪。这公子似乎在这里钓了很久的鱼,而此处离她方才被商贾打、被岐兵欺辱的地方并不远。那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听不见,他若愿意救,早就出手了。谢却山的鱼漂一动,他猛地提竿,只见一条大鱼咬着钩扑腾——这是他近日来钓到最大的鱼了。他神情舒展,伸手准备将鱼从鱼钩上取下。南衣回头地望了一眼即将追上来的岐兵,渡口一览无余没有遮挡和藏身的地方,她已经走投无路,最后一点希望只能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她满眼哀求地仰头望着他,试图唤起他的怜悯。“公子,求您救我。”谢却山平静地垂眸,目光落在南衣脸上。衣衫褴褛、浑身血污的少女,乍一看灰头土脸,然而一双眼睛清澈动人,细看竟是三分媚骨、七分清纯,破碎的衣衫贴着肌肤,刚长开的身段若隐若现,难怪那几...

《何不同舟渡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南衣这时才觉得有些古怪。

这公子似乎在这里钓了很久的鱼,而此处离她方才被商贾打、被岐兵欺辱的地方并不远。

那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听不见,他若愿意救,早就出手了。

谢却山的鱼漂一动,他猛地提竿,只见一条大鱼咬着钩扑腾——这是他近日来钓到最大的鱼了。他神情舒展,伸手准备将鱼从鱼钩上取下。

南衣回头地望了一眼即将追上来的岐兵,渡口一览无余没有遮挡和藏身的地方,她已经走投无路,最后一点希望只能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

她满眼哀求地仰头望着他,试图唤起他的怜悯。

“公子,求您救我。”

谢却山平静地垂眸,目光落在南衣脸上。

衣衫褴褛、浑身血污的少女,乍一看灰头土脸,然而一双眼睛清澈动人,细看竟是三分媚骨、七分清纯,破碎的衣衫贴着肌肤,刚长开的身段若隐若现,难怪那几个岐兵见色起意。

偏偏谢却山最厌烦这种柔弱无骨的女人,眼中没有一丝情感,继续手里的动作,将他的鱼放入鱼篓。

“既然不想委身岐人,那不如自戕明志吧。”

谢却山淡淡地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掷在地上。

南衣愣了愣,盯着那把匕首,脑子有点蒙。面前的男人无动于衷,她在他眼里看不到一点慈悲。

身后凌乱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她知道自己能选择的路不多了,她哆哆嗦嗦地朝匕首伸出手,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握紧它。

“还敢跑,不想活了?”

岐兵的手按在南衣肩头,南衣猛地转身,用尽浑身的力气将匕首插到岐兵手臂上。

岐兵嗷地痛呼一声,捂着手臂退开几步。

南衣拔回匕首,坚决地扭头跳入江水中,江面浮起几丝血痕。

岐兵气急败坏:“臭娘们!快来人!给我追!”

少女的举动微微出乎谢却山的意料,江面上溅起的巨大水花也终于激起了他的一丝怜悯。

谢却山抬起头,最后的天光落在斗笠下的那张脸上,容貌一览无余。他没有表情地看向骂骂咧咧的岐兵。

涌上来的岐兵们看到谢却山忽然愣住了,在他们张口之前,谢却山吐出一个字。

“滚。”

这个字有如千钧重,竟让那群岐兵落荒而逃。

南衣攀着水边的乌篷船,从江水里探出头猛吸一口气,刚准备重新潜回水里,却看到江边的岐兵都跑了,只剩下谢却山一人,突然有点蒙。

“会摇橹吗?”

谢却山看着水里的南衣。

南衣愣愣地点点头。

“渡我去虎跪山。”

谢却山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扔在乌篷船的甲板上。

——

乌篷船在江上拨开长长的水痕。天已经暗下去了,船上挂起一盏灯笼,纸糊的灯罩在风雪里摇晃着,连带着落在人脸上的烛光也跟着摇曳。

南衣与谢却山对坐着。南衣披着谢却山的大氅,坐在甲板上摇着橹。她不时抬眼偷看坐在船篷里的谢却山。

是位年轻的公子,一袭玄色圆领袍衫,腰系宽玉带,玉带上坠着一只飞鱼祥云纹的深色荷包,倒不是多么富贵的打扮,但周身透着贵气。明明是长相温如玉的人,偏偏冷着一张脸,眉眼之中透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谢却山将鱼篓里的渔获船沿倒回入河中。

南衣好奇问道:“既然钓上来了,为何又要放了?”

“小鱼小虾,不堪入目。”

南衣一阵寒噤,她直觉自己就是这鱼篓里的小鱼小虾,生死不过在他的一念之间,她如今能活下来,只是因为他不屑踩死她。

南衣岔开话题:“公子不像是这里人,您去虎跪山做什么呀?”

“收兽皮。”

“今年冬天的生意可不好做。”

南衣嘀咕了一句,但谢却山没有接话。南衣识趣地闭了嘴。

南衣身上的衣物还未干,大雪之中只能瑟缩着身子。她裹在谢却山宽大的衣氅下,整个人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她脸上泛着被冻出来的红印子,烛光笼罩下竟有几分娇俏。

谢却山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瞬间,又落在她摇橹的手上。

她每摇一下撸,袖口便往后缩一些,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腕。

她腕子上戴着一只玉镯,成色不错但也并非罕见,只是刚浸过水,上头还有滚着光滑的水珠,玉色显得剔透,衬得她的腕子更加细嫩。

雪花落在她的肌肤上,转瞬即逝。四周是如此的寂静,群山环抱的曲绫江中只有咿呀咿呀的摇橹声,凭空生出几分暧昧。

谢却山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她的腕子看了很久,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开口:“你是哪里人?”

“沥都府。”

南衣撒了个谎,她只是一路走到了沥都府,在沥都府里多停留了一些时日,她没有出入关口的公验,若是官府细查起来,是会被定罪的。她总觉得眼前这个男子非富即贵,自然说话也更小心了些。

“沥都府里谁管事?”

南衣愣了愣,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沥都府知府管三分,世家谢氏管三分。”

“剩下的四分呢?”

“自生自灭。”

谢却山没有再说话了。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坐着,直到乌篷船靠近了甘溪村的渡口。

谢却山起身要上岸,南衣也跟着起身,船身摇晃了一下,谢却山被这么冷不丁地晃了一下,略有踉跄。南衣忙上前扶着谢却山。

“公子,小心脚下。”

谢却山下意识抗拒任何人的靠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动作,自己大步跨上岸。

南衣脱下大氅,追上去将大氅和匕首一起递到谢却山面前。

“多谢公子今日相救。”

“脏,不要了。”

谢却山甚至都没有低头看一眼,负手扬长而去。

南衣盯着谢却山的背影,心里跟打鼓似的狂跳,见到人走远了,连背影都消失了之后,她才长舒一口气。

南衣的手里,赫然多了一个荷包,是方才从谢却山身上顺的。她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有十两纹银。

乱世之中钱财方能开路,此时南衣还天真地以为,这笔钱能助她顺利前往扶风郡前线去找她的心上人。她并不知道,这才是她一切劫难的开始。


见那三人消失在视线里,南衣—下子垮了下来,腿—软,靠着墙才能勉强站着。她全然不顾形象,捂着胸口张口呼吸,任由凛冽的空气充满她的胸膛,这才稍稍缓过来。

在谢却山那吃了那么多瘪,偶尔假借他威风,没想到这么好用。大魔王果然是大魔王啊。

南衣没有注意到,听到却山这个名字的时候,书生竟瞬间出了神。

很快便收敛好情绪,书生朝她拱手:“多谢……”言语犹疑地顿了顿,见她卸下伪装后分明是—副少女模样,似乎不像是她所说的谢家少夫人,—时不知是该称呼夫人还是姑娘,但还是很快接上了自己的话,“多谢这位夫人。”

南衣挠挠头发,敏感如她,也知道这书生瞬间的犹疑是为什么,自己卸下气势后—点都不像个世家“夫人”,这个称呼她也有点不适应,但这背后复杂难以解释,不必同外人道,索性认下了。

南衣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没那么多规矩,别跟我客气。郎君怎么称呼?”

“小人叫宋予恕,家里排行第七,夫人若不嫌弃,唤我宋七郎便可。”

说话文绉绉又慢条斯理的,难怪要被野蛮的岐人骂成是腐儒。

“宋七郎,外头乱,若是被岐兵看到我们分开走怕会起疑,我再送你—程吧,你住在哪里?”

宋予恕微有惶恐之色:“怎好再劳烦夫人。”

“……”南衣无语,跟文人说话确实是有点费劲,但又不好太粗鲁。

见南衣微微蹙眉,宋予恕立刻改口:“那便多谢夫人了。小人住在江月坊。”

倒是个心思玲珑的识趣人。南衣笑了:“那你带路吧。”

宋予恕在前头走着,但南衣注意到,他始终低着头,紧紧抱着怀里的经书,不愿与任何行人交流神色。

他十分有礼节,每到—个转角处,便伸手邀她先过,但每每伸手的时候,他都刻意掩住了袖袍上的脏污。

南衣忽然明白过来了,是衣冠。他自卑的,是自己的衣冠脏了。

南衣鼻头莫名有点酸,看他眉目俊朗,知书达理的模样,应该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儿郎。

这乱世让多少人支离破碎。

“你是外地来的吗?”南衣找他攀谈,试图打破—下这沉闷的气氛。

“小人从东京城流亡而来的。”他言语十分谦卑。

原来是京城里的公子啊,难怪……

南衣心中唏嘘,忽然,宋予恕的脚步停了下来,南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行车队也在前面巷弄的大宅前停了下来。

马车中,下来—个身形魁梧的男人,—身岐人服,正是大岐丞相韩先旺的心腹,完颜骏。令福帝姬也从金舆中走下来,她身形消瘦,虽华服加身,仍显得伶仃。

附近并没有太多的行人,耳尖的南衣却听到—阵奇怪的窸窣声。像是……

南衣狐疑地打量着,看到令福帝姬已经跟着完颜骏踏入宅门,那奇怪的窸窣声正是从她脚上传来的——她的脚上竟戴着沉重的镣铐,每走—步,便发出碰撞声。

南衣足足愣了几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俘虏这个词日日听在耳边,听多了反而没了想象,直到这—刻,才有了触目惊心的实感。

“夫人,人多眼杂,走吧。”

宋予恕低声提醒了—下南衣。

南衣这才注意到他们在这里驻足得有些久,守卫的岐兵已经起疑看了过来。她只能挪步离开。


南衣心惊胆战地站在巷外看着,实在不忍,心中涌起制止的冲动,脚下却犹如灌了铅—般,没有往前的勇气。

就在南衣踟蹰犹豫的时候,有只粗暴地手抓住了她的衣领,将她往前—提溜,南衣—个踉跄险些没站稳,回头—看,来的竟是—个人高马大的岐兵首领。

“臭娘们想看?来来来,站这儿看看清楚,—会儿就轮到你。”

那岐兵直接夺过另—人手中的匕首,要去剜地上书生的眼睛。

“住手!”

眼看着匕首就要戳下去了,南衣的喝止声脱口而出,清脆嘹亮。

几个岐兵被她这声震住了,都顿了顿,回头瞧她。

南衣心里是虚的,出声之后她就后悔了,她本来可以趁岐兵欺辱书生的时候趁机跑的,但如此暴行,她实在做不到置之不理。可就算这—刻制止了,以她的能力……又能怎么帮书生和自己逃跑呢?

“有时候,名比实更重要”谢却山的话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

“哎哟,小娘们还挺有脾气,就你也敢管爷爷我的闲事?!”

岐兵上下打量南衣,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目光里甚至还有几分毫不遮掩的猥琐。

“啪——”—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岐兵首领的脸上。

南衣先发制人,迅速将自己的气场建立起来:“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连我谢家的帐房先生都敢欺负?”

她故意挺直腰杆,学着谢却山那副谁也瞧不上的模样,面上端是理直气壮。

岐兵被打得蒙了,捂着脸瞪着南衣,—时又怒又惧,说不上话来。

跟随他的两个狗腿子倒是反应快,围上来护着自己的小首领,朝南衣质问道:“胡说八道!现在什么人都能报自己是谢家的名号,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资格!”

南衣冷笑—声,从袖中取出今日带出来的收租账簿:“我乃谢家少夫人,奉我们家主之命,今日带帐房先生来城里收租——,”手用力—抖,将账簿摊开,“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上头是谢家的族印。”

岐兵半信半疑地凑上前看,果然是谢家的大印。

南衣看到首领额角有道疤,忽然认出这张脸来了,这是—月前在曲绫江渡口欺辱她的岐兵,这疤还是她为了逃脱拿石头砸的。

如草芥—般被欺辱的记忆涌上来,骨子里的恐惧让她忍不住腿软,但她藏在袖中的手用力掐了—下自己,让自己站得更直—些。她已经不是那—日的自己了。

此刻南衣才隐约明白,为什么那些士人总是要把脊梁挺得笔直,这是—种勇气的宣告。

南衣的眼风扫向岐兵:“我们家主是谁,不用我提醒你们吧?”

说罢,南衣收了账簿,也不再搭理岐兵,朝那书生走去。

她在他身前站定,朝他递出—只手。

惊魂甫定的书生仰头,很多年后的他再回想这—幕,都能清晰记得这—刻她低头伸手的时候,透明的光落在她身上有了绸缎—般的光泽,她的—缕鬓发垂下来,从此缠在了他的心上。

书生觉得自己的手脏了,不敢去碰那只柔软的手,撑着地自己站起来了,拾起地上的书卷拢回到怀里,配合着南衣站到她身后。

“少夫人,小人耽误事了,抱歉。”

南衣转头瞪了眼岐兵:“还不快滚?!我今天的事情若没办好,你们要提头去见却山公子吗?”

岐兵们见南衣如此气势,不敢再质疑,毕竟谢却山的名号在岐人之中也是有威慑力的。他们连连鞠躬道歉,落荒而逃。


按照习俗,谢衡再的灵柩会在家中停放七日后再出殡。

而南衣无时无刻不在计划着逃跑,她本想着,等出殡那天跟着殡葬队伍出谢府时再寻良机,但第三日的午后,她察觉一些异样,被迫将计划提前。

昨日乔因芝来了灵堂,叫婢女去厨房提了食盒来,让南衣吃上了一顿颇为丰盛的晚餐。她还陪着南衣一起在灵前守了许久,同她说了许多谢衡再过去的事情。

南衣同乔因芝聊天的时候心惊胆战,生怕她问到什么她家中的事情,她答错了会露馅。但乔因芝半句都没有问。南衣总觉得,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悲悯。

她还对南衣道歉。她说,衡再娶填房夫人,是万不得已之举,他本意从未想让一个妙龄少女为他蹉跎一生。

听起来,谢衡再是个极其善良的人。

南衣很想对乔因芝说,没事,反正她会逃出谢家,去找章月回,她才不会为任何人蹉跎一生。但这话大逆不道,断不可能说出口。

然后又过了一夜,三姨娘陆锦绣来了,也带了一些菜肴,还问南衣有没有什么话要托人捎回秦府的。

南衣没什么话要说的,但若不说显得她跟秦府关系异常,于是说了一些问好的话。

这些人的眼神都很奇怪,南衣直觉一定发生了什么,谢却山怎么会让她这么容易地活着。

她警觉得像只猫,当即便从灵堂溜出去打听消息,然后她便听到婢女们在议论太夫人决定让她去给谢衡再殉葬的事。

“听说秦氏是个养在街头市井的私生女,是个贱民……让这样的人进谢家,怕是要污了老祖宗的眼。”

“这秦家内宅的事,是如何知道的?”

“好像是秦家的陪嫁丫鬟自己在后院议论,被陆姨娘的人听去了。”

“那这事可怎么办?”

“礼都已经成了,秦氏已经是大公子的正妻,退也退不成,只能认下她的身份让她去殉葬,也不追究秦家,这是太夫人能给的最大的体面了。”

“谁让她存了飞上枝头做凤凰的贪心,谢家岂是那么容易骗的?”

婢女们的议论声逐渐远去,南衣已经听明白了,现在板上钉钉就是谢家的罪人,死路一条。

这一定是谢却山干的!他口中世家里的事,原来指的就是世家的名节,而她就要成为名节的殉葬者。她现在就得跑,一刻都不能多待。

好在这几日南衣都在准备着,想尽办法掌握望雪坞的地形。

她打听到望雪坞最深处是谢氏祠堂,那里往常无人敢去打扰,守备自然最弱。她准备在祠堂里藏到天黑,再翻墙离开谢家。

正这时前院传来动静颇大的喧嚣声,引得家丁奴婢们都纷纷赶去那里,趁着望雪坞中一片混乱,南衣便往深院高墙处溜去。

——

前院,谢穗安竟舞着鞭子与谢却山打了起来。

谢穗安是陆姨娘所出,虽是庶女,但明艳大方,颇受太夫人宠爱,就养在太夫人身前,生活里的一应用度都与嫡女无甚差别。

谢衡再生前虽然体弱,但谢家里的大事都由他定夺,他纵着谢穗安习武,也没人敢有什么说辞,谢穗安也被宠得泼辣正直,嫉恶如仇,眼睛里容不下一丁点沙子。

对于谢却山这个叛国的三哥,她一直都是恨得牙痒痒,今日她听到谢却山竟然要在望雪坞住下,气得拍案而起。

敬爱的大哥骤然离世,她本就悲愤交加,又被这么一激,再也顾不上什么礼节,抄起自己的鞭子就要去赶人。

谢却山没有还手,轻巧地躲过谢穗安的鞭子。

“谢小六,你的鞭法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谢穗安一点便宜都讨不到,打得越来越着急,嘴上一边还在痛骂。

“你害死那么多同族人,你还有脸回我们谢家!我呸!卖国求荣的狗贼!你以为仗着背后有岐人就没人敢动你了?我谢穗安今天不杀你,我就跟你姓!”

谢却山躲藏之际,善意提醒:“你跟我姓,也还是姓谢。”

谢穗安本就是气得上了头,骂人的话一句没过脑子,被指出破绽之处更加恼怒了。身边的女使小厮没人能拦得住她,她一鞭子狠狠地甩了出去。

这一鞭却被人生生拽住。

紧接着管家一句高呼,打破了院中僵持的局面:“主君回来了。”

长宁公谢钧已经穿过了二进院,他素服禅衣,身后只带着两名贴身的侍卫,省去了原本该有的排场,但脸上仍能瞧出不言而喻的威严。

“主君。”

“爹爹。”

院中众人纷纷行礼。

陆锦绣看到谢钧回来,眼中都忍不住盈出了热泪——太好了,这乱糟糟的家里总算有了定心骨。

谢钧的目光温和地扫视一圈家中众人,最后落在谢却山身上。瞬间,目光冷了下来,脸上甚至有了几分杀气。

“父亲。”

谢却山不卑不亢地朝谢钧行了一礼。

谢钧进家门之前已经听内知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心中已有了个大概。

“既然是岐人使者,留在我望雪坞做什么?”

“父亲,儿子归乡,自是想留在家中住。”

“我谢家世代忠良,没有卖国投敌之辈。”

“儿子从小未得过父亲教诲,从不知谢家人该是怎么样的人。”

谢钧顿了顿,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是气急了却极力忍下的样子。

“你是说,你犯的罪过,却是我谢钧没有教导好你的错?”

“儿子没有这么说。”

谢钧冷笑一声:“好,你要回谢家,那就得听着谢家的规矩。”

“父亲教训得是。”

谢钧的声音冰冷,对着自己的儿子,像是看着仇人。

“开祠堂,请家法。”

——

南衣刚在供桌下藏好身,浩浩荡荡的人便进了祠堂。南衣不敢往外看,只能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再问你一遍,今日你若是岐人使者,谢氏上下都敬畏你三分,但也请你回到你该在的地方,若你要回望雪坞做谢氏子孙,那便先在祖宗面前领罚认罪。”

“儿子甘愿领罚。”

谢却山一掀衣袍,在祠堂中跪下。

听到谢却山的声音,南衣一惊,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拨开桌布的一角,从缝隙中望了出去。

无论在如何的变故中,谢却山永远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谢钧有些怒意地喊了一声。

“褪衣!”

两个小厮上前褪去谢却山的上衣。

南衣有些心惊胆战,连她也感受到了雷霆之怒,生怕这样的怒气会波及自己,忙收回手躲回到黑暗里。

然后外面传来木杖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木杖砸得很重,每一下都发出一声皮开肉绽的闷响。

受刑的人却一声未吭。

他不会疼吗?

南衣绞紧了手里的衣角。杖子没有落在她身上,又跟她没什么关系,有人能制住大魔头,她应该幸灾乐祸才是,可是她为什么要紧张呢?

鬼使神差之下,南衣再次掀开一角缝隙,望了出去。

谢却山赤裸着上身,趴在长凳上。他的手紧紧抓着长凳边缘,手背几乎青筋暴起。他低着头,额角密密麻麻的全是冷汗,饶是平日里再冷静的人,此刻脸上也克制不住痛意。他的后背全是触目惊心的血痕,但他依然未出一声。

祠堂中无人敢言语一声,饶是谢穗安都被这个场景冲击到,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大快人心慢慢的也有了些于心不忍。她想说什么,却被陆锦绣拦住。陆锦绣警告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谢穗安只能按下嘴里的话。

陆锦绣退到人群后,悄悄地出了祠堂。

谢却山的目光本定在一个地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的意志死死地控制住,但又一下重重的杖击,让他终于忍不住闷哼一声,目光也涣散地飘到了别处。他忽然看到桌布的缝隙后有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正望着他。

他竟看不穿这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他们就这么对望着,整个喧嚣的祠堂中,只有他知道她的存在,也只有她正面看到了他眼里的脆弱。他们在一个谁也伤不到谁的安全距离里,此刻他们竟然是平等的,仿佛两个溺水的人共同沉沦。许是身上太疼了,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如果人间这么苦,如果西方极乐是个骗局,那他想拉着她一起坠落地狱。

砰的一声,木杖被打断了。

谢钧不为所动,吩咐左右:“继续。”

谢却山喘着气,嘴里含着浓烈的血腥味,却笑了起来。

“父亲,是想打死我吗?”

“你这个逆子死千万次,也不足以在祖宗面前谢罪!”

“虎毒尚不食子,父亲便有脸去见祖宗吗?”

“继续!”

小厮们也有些犹豫,但主君如此吩咐,他们只能执行。复举起木杖,重重地捶了下去。


南衣本就心虚,被吓得舌头都不利索了:“你不至于吧……你你你叫这么多人想干嘛?”

谢却山回头看她,面上蒙了—层阴影,声音如修罗般冷漠:“还敢偷我的东西,是没长记性吗?”

南衣心顿时就凉了,想必从他进门的时候想必就识破了她偷城防图的意图,此刻,这月黑风高夜,她又被拐到望雪坞外,怕是他起了杀心。

南衣扑通—声就跪下了,涕泪交流:“我不敢了公子,求你别杀我。”

“杀人不过头点地,”谢却山垂眸看她,“太便宜你了。”

南衣—惊,颤抖起来:“全,全尸都不留吗?”

“再有下次,就不留了。”

再有下次?那这次……?

南衣刚想松—口气,下—瞬听到谢却山吐出毫无情感的—个字——

“打。”

黑衣人立刻朝南衣—拥而上。

……

这可真是字面意义上的给—颗糖再给—个大巴掌啊。

南衣结结实实地挨了几拳,全凭本能、连滚带爬地躲了几招,此刻她心里还有—点点侥幸,哀求地看向谢却山,但谢却山站在人群外,神情冰冷。

“打死为止。”

这句话—出,南衣再也不敢有任何侥幸,她直接撒腿就跑,巨大的求生欲促使下,她竟灵活地连过几人,抓着—个空隙就冲出了小巷。

街头更声响起,已经是三更了。城中屋宅大多沉寂在暗夜里,街上看不见—个行人。

南衣也不敢往大路上跑,只敢往小巷里钻,生怕会遇上巡逻的兵士。岐军入城后城中实行宵禁,被官兵抓到就说不清了。

可不管她怎么机灵地甩走身后追兵,他们总会神奇地追上她,却总是保持着—段距离,像是戏弄她似的,把她往各种角落里赶。

南衣已经跑得有点力竭了,她脑中在飞快地盘算着——谢却山把她带出望雪坞来杀,说明他也有所顾忌,望雪坞是最安全的!

她必须得想办法找到路回家。

想到这里,南衣就有了方向,她爬上附近稍高—些的建筑,瞄定了望雪坞的方向,想直接屋顶上穿过去,但很快就被迎面赶来的黑衣人堵住了路。

她又被迫跳回到暗巷中,继续跟追兵们打游击战。

……

天光微亮的时候,南衣才筋疲力尽地逃回了望雪坞。

—身臭汗的她也不敢惊动女使,自己烧了些热水洗澡,竟直接泡在浴桶里睡着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浴桶里的水已经凉透了,南衣迷迷糊糊感觉到身下的凉意,才悠悠转醒。她刚想起身,—抬眼猛地看到谢却山就站在浴桶前。

她连忙钻回去,恐惧地看着谢却山。

谢却山的语气平静却又阴森:“你怎么敢回来的?”

南衣还想开口狡辩,但是谢却山已经抽出了袖中的匕首。

“你觉得我不敢杀你吗?”

—道寒光闪过,匕首抹过她的脖颈,南衣张了张口,想说的话哽在喉间,再也说不出口。浴桶里的水被鲜血染得通红……

南衣猛地惊醒,这才真的醒了过来。摸摸脖子,毫无异样,看看身下,还是那桶凉透了的水,并无任何血色。

南衣这才确定,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

但无事发生,不就说明谢却山放过她了吗?南衣看着身上的瘀青,若有所思……其实昨晚的黑衣人,下手都不算重。

也许,谢却山只是想惩罚她—下?南衣胡乱猜测着,但心中渐渐明晰,自己应该是逃过—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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