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号啕大哭,没有撕心裂肺,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流泪,我却还是能感受到她的伤心。
我从没见过她这样,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好去各个桌上窜来窜去,偷一些饭菜零食往她手里塞。
「妈妈。你是不是饿了?你想吃啥?我再去给你拿。」
我妈没有回应我的话,只是机械地剥了一个橘子塞到嘴里,然后皱起眉头。
「好酸……」
听见这话,我赶忙拿过来准备尝一尝,却被甜得险些倒了牙。
正当我想反驳说这橘子很甜时,一抬头却看见我妈红着眼盯着面前的棺材,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我说话。
「小如,从今以后,妈妈就没有妈妈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踮着脚给她擦擦眼泪,任由她把我的手攥得生疼。
不远处,老高正跟我外公那些男人商量下葬的事宜。
那时候,镇子上流行的下葬方式有两种,海葬和土葬。
只是女人一般都选后者。
因为打鱼的男人们坚信,女人的骨灰撒向大海会为渔民带来灾祸。
于是,一代又一代没有自由的女人在死后,依旧被禁锢在这片土地中。
外公说要选土葬,我妈说要选海葬,两个人的争执最终以沉默收尾。
我妈坚定地认为,外婆的一生都被禁锢在这座小镇,和她一样不得自由。
所以现在拼了命地想要将她带离这座樊笼。
这种情绪在她和自己的父亲晚上单独吃饭的时候到达了巅峰。
「我不想这片土地一辈子困住我妈,这也有错么?」
她放下筷子,别过双眼不想自己落泪。
外公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往嘴里扒饭。
筷子和碗的敲击声清脆又刺耳,像是一个尴尬的人想要在这诡异的氛围中调节气氛。
「撒到海里,以后我就找不到她了。」
外公的话声音不大,却让整间屋子变得更加沉默。
其实我知道,外婆的遗物里有一封遗书,上面是些只有我妈能看懂的鬼画符。
我妈说,这里的女人大部分都不认字,所以就用那些符号来彼此交流。
那封遗书上说,她想和外公埋在一起。
我知道,我妈是不服气。
既为外婆,也为自己,更为这片不公平的大海和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