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澜不由看了她一眼,若不是看到她袖下的手指正紧张得发颤,他差点就信了。
可正因为这样,才更让他哑口无言。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没有答话,而杨慕绾则以为他被吓破了胆说不出话来。
没过多久,马车忽然动了。
杨慕绾本以为结束了,卫澜表情却瞬间凝重起来,一把拉住她但是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竹帘外面保持平衡,这个拉马的人显然很粗鲁,马车因颠簸而疯狂摇晃。
杨慕绾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因为前方打斗声分明还在继续,宋一以寡敌众已是不易怎么可能还一边打架一边拉马车,那她们的马车怎么可能会动呢?
只能是盗贼发现了在宋一手里讨不到好,索性趁他不备把马车拉走再看里面有什么宝贝。
杨慕绾心急如焚,用唇语说:“咱们就让他们这样拉走吗?”
卫澜态度平静得不像是生死关头,而像是在跟她闲聊一般说:“咱们俩……”
“你手无缚鸡之力,我弱不禁风,加起来都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盗匪一般求财不会害命,看看他们要带我们去哪儿再做决定。再者……”
弱不禁风……这词来形容他还真是形象。
杨慕绾下意识追问:“什么?”
“他们是这一片儿的常客,若是你打算把大本营建在城外,以后运送货物少不了要从这条路过,不把他们解决了,日后赚的怕是没有抢得多。”
话糙理不糙……
杨慕绾陡然陷入了沉思。
宋逢被盗匪围得水泄不通,车轮战得有点不寻常,简直像是刻意为之,他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却发现身后的马车早已没了踪影。
其他盗匪见得了手也连滚带爬的爬起来跑了。
“遭了……”宋逢本来不用担心,但是卫澜身边有个杨慕绾,在人前殿下要装成那个病弱体虚的九皇子,即便有武功也不能使出来,会不会吃亏啊。
他几步走到方才马车停住的位置,路面上滚落一个灰扑扑的黑釉茶盏,宋逢弯腰捡起那个茶盏吹了吹上面的灰,用袖子三两下擦干净了,手指捏着转了一圈,果然在茶盏另一侧看见一个字。
等。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让他不用管他们?难道殿下有别的计划?
他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孤身入山林去寻那些盗匪的窝点,这些盗匪都是狡兔三窟的玩意儿,连朝廷都无可奈何,但他得确保殿下的安全。
过了挺久,马车忽然停了。
脆弱的竹帘被外面的人那只钢铁般的大手直接拽烂了,那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脸上横亘着一条蜈蚣一样的长疤。
他看到马车里端坐着的一男一女,第一感觉就是气度不凡,从两人的穿着打扮坐姿仪态来看,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他眼冒绿光的盯着杨慕绾,长年累月在深山里逃窜的他们偶尔也会抢些农户家的女子回去生孩子,但是那些女人哪里比得上高门大户养出来的贵女,一个个身段窈窕,肤白貌美娇花儿似的,那皮肤比剥了壳的鸡蛋还嫩滑。
杨慕绾被他看得不禁想到了一种动物……
饿狼。
“咳咳。”卫澜忽然低头咳了两声。
络腮胡男人的视线瞬间被引到了他身上,他审视了卫澜片刻,见他满脸病容一副马上就能当场死地上的模样,偏头啐了一口骂道:“病秧子!呸晦气!”
外面传来脚步声,络腮胡男人赶紧转身朝来人开口,语气谄媚:“大哥!这马车上有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趁此机会,杨慕绾赶紧转过头,面露担忧:“殿下,你没事吧?”
卫澜看着她一脸担心,无力摇了摇头。
那被叫做大哥的听见有美人大步流星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马车里的杨慕绾,其貌不扬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下,双眼看得一阵发直。
络腮胡一看他这样就知道稳了,赶紧趁热打铁道:“这不,小弟一看见就猜大哥会喜欢!就给拉上了!大哥看看可还满意?只是没想到里面还有个病秧子,真是晦气!”
那被他讨好的大哥沉默片刻大手一挥说:“把他们分开关押,万一这病秧子把病气传给了小美人儿就不好了。”
络腮胡好看附和:“对对对!小弟这就分开关!晚些时辰小弟就把小美人送去大哥的房间!今夜就拜堂成亲!”
杨慕绾的手指死死抓着膝盖上的裙摆,骨节因用力而泛白,不害怕是假的。
她犹豫片刻,趁那群盗匪勾肩搭背远去的时候从怀中拿出一物塞进卫澜冰凉的掌心。
她认真的看着他形状好看的眼睛,语气坚决:“等着我。”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拿着刀对她吼:“下来!跟我们走!”
杨慕绾二话没说起身下车,走之前眼角余光还不忘看一眼马车里一动也没动的卫澜。
她被带走以后,卫澜合拢的五指缓缓张开,露出掌心的一个簪子,这是……要他自保?
这种关头,她竟然不是担心她清白不保而是担心他没有东西防身会被人欺负?而且这似乎是她身上唯一的首饰……
卫澜露出了一个带着讥讽的笑容,他真是苦头还没吃够,竟然差点相信一个从未谋面的人,总之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可以随时抽身离开。
方才杨慕绾在他身边,他要顾忌她不敢暴露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如今她被带走,这里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另一个负责安排他的人也到了,手里拎着刀命令他下来,卫澜拖着病殃殃的身子慢悠悠走下来,看得那人都替他急。
卫澜并没有选择现在就离开,那样就看不着好戏了,他老老实实跟着走。
杨慕绾被带到了一间石室,一路走来她发现这群连朝廷都没办法的盗匪的老巢竟然藏在深山里一个山洞里,这座山很高很大,他们几乎要把山洞里挖空了,挖出石室来提供住宅。
这间石室有石头做的床榻,上面铺着虎皮,还有形状不规则的石桌,角落点着蜡烛。
不一会儿,就有丫鬟送来了喜烛喜被喜服,甚至还挂上了红色纱帐,整个石室里都被妆点得红红火火, 就仿佛真的要在这几个时辰之内筹备大婚一般。
杨慕绾坐在那里一声不吭,脑中却飞快想着各种办法。
她必须得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