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洲抬眼看去,院门口站着面无表情的杨慕绾,他立即与杨慕曦拉开距离,出声道:“阿绾。”
许三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夫人脸色不是很好啊,两人会掐起来吗?
不是他小题大做,而是这样的事情,以前的杨慕绾做了太多,但凡有人靠近公子一点,夫人都觉得别人心怀不轨。
杨慕曦回过头,拂了拂身:“三姐姐,方才看见姊兄站在此处,这个天怪凉的,便多问了两句,原来是在等三姐姐啊。”
杨慕绾走过来,杨慕曦腼腆的笑了笑,就好像她真的无意打扰。
她说:“阿姊你与姊兄应当是有话要说,那曦儿先告退了。”
杨慕绾点头,杨慕曦又看了谢元洲一眼才往院子里走。
谢元洲抬手替她撩起一缕散下来的鬓发,声音里隐含几丝愉悦:“阿绾,不开心了?我与六妹妹确实是偶遇,许三可以作证。”
杨慕绾只温婉一笑道:“我信三郎。”其余什么也没说。
谢元洲的表情却是忽然一滞,若要说她像什么,那应该就是牡丹了,明艳动人国色天香。
而如今这朵牡丹虽然仍然盛放,却逐渐失了味道,可这是为何呢?
杨慕绾看他表情就知道可能是自己态度太过反常引起他的疑心了,于是抬手替他正了正额带上的珠玉:“如今我已是三郎后院的女主人了,即便心中不舒坦却也不能像未及笄前一般做事不顾后果,即便不为我爹爹颜面着想,也要为三郎你着想。”
虽嘴上这么说,但杨慕绾心里清醒得近乎冷酷。
每一个字都是假的。
“……”
谢元洲无声蹩起眉,每一个字听在耳中都没问题,但合在一起就是感觉不舒服。
但是他没加以深究,退开了些说:“我只是来看看你顺道跟你说一声,我这就打算返回丞相府了,侯府不比相府,我不在你定要照顾好自己身子,莫要再病了。”
杨慕绾松了一口气,终于要走了,脸上却浮上些许失落。
谢元洲抬手触碰她的脸,温热的指腹在她脸颊处摩挲了下:“待你玩够了,我再来接你回家。”
即使她明明知道谢元洲是个口蜜腹剑之人,这句话却还是令杨慕绾眼神有些放空。
她当初抱着一腔真诚且热烈的爱嫁给他,也是曾经满是希望的,如果没有仇恨也没有利用更没有谎言就好了。
谢元洲身后跟着许三在她的视野里逐渐走远,青石小径旁侧伸出来的枝丫逐渐遮掩了视线。
杨慕绾眸光微冷,从袖中取出手绢边往回走边擦拭光洁嫩白的脸颊,直到擦红了却还是感觉极其不适,想到那双手杀了最疼爱她的二哥,还这样抚摸过别的女人,她就恶心得不行。
一封信笺被快马加鞭送往皇宫,天色渐渐晚了,风雪簌簌而下,狂风呼啸声在极其空旷广阔的皇宫给人一种鬼哭狼嚎的错觉,御湖的水结了厚厚的冰,白茫茫大雪笼罩下的宫殿更显庄重肃穆,几丈高的红墙围困住了多少人的一生。
殿门被宫人从内打开,一股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一人身着薄裳迈出来,贴身侍卫举起手中的雪白狐裘递上前。
开门的宫人恭敬道:“太子殿下,陛下命奴引您前往临华宫,虽是闲置的宫殿,但陛下接到您要来的消息早先便派人收拾好了,这些日子就请殿下纡尊暂住于此。”
归梧点头:“有劳,带路吧。”
宫人垂首:“殿外早已备好步辇,临华宫离金銮殿尚有一段距离,若是靠走怕要耽误了时辰。”
归梧走在前面,贴身侍卫紧随其后,门口的宫道上果然早有华贵的步辇以及队伍等候在那里,也不知等了多久,有些人的眉毛及眼睫上都挂上了霜花。
归梧坐上步辇,宫人尖锐着嗓子:“起——”
步辇摇摇晃晃往前走着,归梧忽然开口:“宋逢,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宋逢下意识把手往后藏了藏,没想到他已经这么谨慎了,还是被殿下发现了。
他迟疑片刻,开口:“殿下……这是方才宫人送进来的信笺,貌似说是侯府的家丁送来的,我想着您今日刚到永晋便有人闻风送信来,送信之人必然目的不纯唯恐中计,便没有急着告知您。”
归梧盘腿端坐在步辇着,手肘撑在另一条曲起的膝盖上,柔软的袖口惯性滑下露出一截如玉的腕,腕骨突出,葱白的指尖在下颔上轻叩了几下开口:“哪个侯府?”
宋逢想了想:“宫人似乎说的……武安侯府。”
“你可知这武安侯府是何来头?”
宋逢被他问懵了,诚实摇头:“属下不知。”
归梧侃侃而谈:“永晋国大名鼎鼎的武安侯府,代代忠良,换句话说——几十年前若没有老侯爷坐镇边关,压根不会有现在的永晋国。”
宋逢蓦地瞪大了眼睛:“那他写信给殿下您干什么?不怕背上通敌叛国的污名吗?要知道自古以来帝王多疑心,虽然殿下您代表王上来了永晋,但如今两国的关系不算敌人也算不上朋友啊。”
片刻后,拢在一起的纱幔中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五指修长纤细摊开来:“正因如此才令人好奇,信笺给本宫。”
宋逢只得老老实实的奉上,主子的心思你莫猜,猜来猜去反正也猜不明白。
归梧拿着信,信封上写着——太子殿下敬启,从娟秀的字迹来看不太像是男子写的。
他软袖轻动,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出现在手心干脆利落划开以蜡封碱的信封,抽出雪白的信纸快速浏览而过。
宋逢还在琢磨信到底是谁送的,究竟是不是什么人想拉拢贿赂太子殿下,就听步辇中传来归梧的声音:“宋逢,你觉得这封信笺内的内容会是什么?”
宋逢面露不屑:“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想要跟太子殿下套近乎呗。”
归梧似乎极轻的笑了一声:“给你个机会,解惑。”
宋逢茫然地接过步辇里递出来的信纸,展开细读,越往后脸越红,最后涨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这……侯府小姐的信?”
整篇信笺读下来不仅没有他猜测的拉拢贿赂套近乎,字里行间都充斥着礼貌疏离,只不过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交代了一下,并且说明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理由,敬请太子殿下不要再追究。
宋逢看到信中写的初见太子殿下便觉虽是与君初相识却犹似故人归,不由发问:“殿下,您见过这封信的主人?”
归梧也没隐瞒:“入宫途中有过一面之缘。”
“侯府小姐说殿下您像是她的故人,您以前见过她?”
归梧忽然间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