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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娇媚,疯批反派皆夺她!谢惜棠程淮最新章节

好多哒不溜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季世子很守约,第二日一早便在谢府门外等候着,门从弓着腰三请五请,也没能让这位高贵的世子爷踏入府门一步。他穿着身墨色的劲装,黑发用玉冠竖起,懒懒散散地骑在马上,一双狭长的眼斜睨着她,眸中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看到谢府的马车从侧门出来,季驰挑了挑眉:“马车可跟不上我,届时人丢了可莫要赖在我身上。”谢惜棠平静地看着她:“那依世子之意该如何?”骑装还未来得及做,少女今日穿得是一身水青色衣裙,如云鬓发只用烟色发带做装饰,妆容浅淡,整个人如同俏生生的嫩荷,清丽明妍,分外脱俗。季驰不喜被人算计,即便算计之人是出于对他的爱慕那也不行。他有意为难她,疏朗清俊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既然是学马术,那当然是骑马去了。”谢惜棠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好。”说着她便从...

主角:谢惜棠程淮   更新:2025-01-03 19: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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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惜棠程淮的其他类型小说《美人娇媚,疯批反派皆夺她!谢惜棠程淮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好多哒不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季世子很守约,第二日一早便在谢府门外等候着,门从弓着腰三请五请,也没能让这位高贵的世子爷踏入府门一步。他穿着身墨色的劲装,黑发用玉冠竖起,懒懒散散地骑在马上,一双狭长的眼斜睨着她,眸中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看到谢府的马车从侧门出来,季驰挑了挑眉:“马车可跟不上我,届时人丢了可莫要赖在我身上。”谢惜棠平静地看着她:“那依世子之意该如何?”骑装还未来得及做,少女今日穿得是一身水青色衣裙,如云鬓发只用烟色发带做装饰,妆容浅淡,整个人如同俏生生的嫩荷,清丽明妍,分外脱俗。季驰不喜被人算计,即便算计之人是出于对他的爱慕那也不行。他有意为难她,疏朗清俊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既然是学马术,那当然是骑马去了。”谢惜棠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好。”说着她便从...

《美人娇媚,疯批反派皆夺她!谢惜棠程淮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季世子很守约,第二日一早便在谢府门外等候着,门从弓着腰三请五请,也没能让这位高贵的世子爷踏入府门一步。

他穿着身墨色的劲装,黑发用玉冠竖起,懒懒散散地骑在马上,一双狭长的眼斜睨着她,眸中是毫不掩饰的不耐。

看到谢府的马车从侧门出来,季驰挑了挑眉:“马车可跟不上我,届时人丢了可莫要赖在我身上。”

谢惜棠平静地看着她:“那依世子之意该如何?”

骑装还未来得及做,少女今日穿得是一身水青色衣裙,如云鬓发只用烟色发带做装饰,妆容浅淡,整个人如同俏生生的嫩荷,清丽明妍,分外脱俗。

季驰不喜被人算计,即便算计之人是出于对他的爱慕那也不行。

他有意为难她,疏朗清俊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既然是学马术,那当然是骑马去了。”

谢惜棠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好。”

说着她便从马车上取来小板扎,在季世子疑惑的目光中放到骏马边上,抬脚踩上去,踉跄着扒住了季世子的腰带,万分艰难地坐在了季世子身后。

边上的侍从皆是一副呆愣愣的模样,全然没想到素来端庄守礼的大小姐会做出这般举动。

谢府的下人都没想到,更不用说季驰了。

他一张俊脸染上了羞恼的薄红:“你干什么!”

这改性改得如此天翻地覆,倒像是中邪了!

他挣扎着要把人甩下去,以谢惜棠的身子骨,跌下去只怕得卧床数日,她自然不肯。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然将面子脸皮置于度外,两条藕臂牢牢圈住少年劲瘦有力的腰身,声音还有些颤:“不是说骑马去吗,我自当遵从世子意愿,流溪!”

流溪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对上自家小姐的目光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毫不犹豫地甩掌拍向马屁股,用上了十成十的力道。

马儿受惊扬蹄嘶鸣,朝街口冲去。

季驰赔了夫人又折兵,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心里窝火极了,但事已至此,他只能认命地带上谢惜棠这个累赘。

虽说时辰尚早,但京都街市上早就两旁满是做生意的百姓。

季驰怕遇上熟人,绷着脸加快速度,以求最快抵达京郊马场。

谢惜棠眼睛被风吹得睁不开,墨丝散乱狂舞,身下的马颠得她五脏六腑全都移了位,只有面前少年的腰才是她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季驰看着不羁,但凌王府的规矩是很严的,府里但凡想媚主的丫鬟全被长公主发卖了,平素宴会,他顶多喝喝舞姬乐伎们递的酒,要是敢留宿或者养人在外头,只怕要被长公主打断腿。

是以感受到自己背后贴紧的热源,他不自在极了,那柔软的触感还随着颠簸一蹭一蹭,少年人何曾受过这等刺激,腮帮子都咬紧了,凌厉的眉眼紧皱,厉声道:“放开!”

“......不放!”

谢惜棠并非是跟他较劲,而是惜命,这会儿若是放开,她只怕要折胳膊断腿儿。

高高在上的季世子无论在哪儿都是被人捧着哄着的,哪里受得了这般忤逆,一大早开始便攒着的那把火气又蹭蹭冒了出来,将他仅剩的理智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他有心让这不知好歹的谢大小姐吃个教训,眼看马场已到,地上都是广袤的牧草,他当即脱开马镫,带着人从马上滚了下去。

天旋地转不过如此。

草地与天空在她眼前不断变换,晕成了一片杂糅着蓝绿色泽的光圈,身体在地面上翻滚磕碰,失衡的恐惧感让她的心脏急速跳动着,涌上难受的窒息憋闷。

她近乎无措地圈住面前人的脖颈,如同溺水之人牢牢攀附住救命的浮木,双腿勾住他的腰腹,几乎是将整个人都嵌进了季驰的怀里。

惧怕摄走了她的全部心神,此刻她已然忘记了要去博得季驰的好感,满脑子想的都是她不想受伤、她不想死,试图将健壮的少年当成保护自己的肉垫。

翻滚终于停了下来。

吓是吓到她了,但与他的本意完全背道而驰。

季驰无语地看向牢牢扒在自己身上的少女,他试图起身,下一瞬又被她哆嗦着身体愈加用力地贴上,夹在他腰上的腿还紧了紧。

季驰:“......”

他胀红着脸,恶声恶气:“你还要抱多久!”

季驰用了狠劲儿,将她箍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拉了下来,斥责难听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被少女如今的情态给堵了回去。

白净的一张小脸涌上潮红,濡湿的额发黏在白皙的颈边,纤长的睫羽濡湿一片,眸光涣散,乌润的眸子失神地垂着,湿红的唇瓣微张,急促喘息着。

像是一条渴水的鱼,勾着路过的人给她水意滋润。

季驰的尾椎骨突然窜上一股痒意,喉结滚动,眸光难以从她脸上移开。

谢惜棠终于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她不是傻子,季驰也从未想过掩饰自己的目的,很显然,这是季世子给她的下马威。

前世的旧怨,如今不得不讨好他的憋闷,以及方才受过的委屈惊吓,种种情绪堆积在一起,终于一朝爆发,谢惜棠扬起手,重重地给了季驰一巴掌。

“啪——”

少年被打得偏过了头,指痕在他脸上清晰地浮现。

这一掌几乎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手心红成一片,就连指尖都在发麻。

她对上季驰阴郁狂躁的眼神,脑中空白了一瞬。

她太冲动了。

京郊马场,人烟罕至,她与季驰力量悬殊,他有心收拾她的话,谢惜棠根本抵抗不了。

如果她发生什么不测,谢府也不会顶着冒犯凌王府的风险,来替她讨回公道。

季驰本来是很生气的。

他长这么大,顶多受受家法,挨过些板子鞭子,从来没被打过脸。

这种行为侮辱性极强,几乎是将季世子的尊严脸面放到脚底下踩。

若是换作往常,谁敢对他做出这种行径,他一定会不惜代价,让那个人生不如死。

可是当他转头,当他对上那双隐隐藏着惧怕的、含着泪光的眼睛,他鼓噪叫嚣的情绪突然变成了一个被戳破的水球。

另一种隐秘的躁动从他腰腹缓缓攀起。

陌生、酥痒、却又克制不住地蠢蠢欲动。

少年干燥的指腹摸上谢惜棠湿漉漉的眼尾,用力将她的泪珠抹去,他面无表情,声音却有些哑:“明明是你打的我,你哭什么?”

少女的身子颤了颤,季驰不动声色地圈紧她纤细的腰肢,目光探寻地从她脸上一寸一寸刮过。

他好像从未这般仔细地看过自己的这位未婚妻。

白生生的脸,红艳艳的唇。

眼尾上翘的猫儿眼此刻怯生生地垂着,像是一枝被狂风骤雨浇灌过的海棠。

娇怜柔弱,也让人很想欺负。

他绷着一张脸:“喂,抬头。”

少年宽大热意的手掌抵在她的后背,她几乎是跨坐在他的身上,形成一个无处可逃的姿势。

“你不是想勾引我吗?给你一个机会,”他垂下眸子,眼神落在少女微张的红润唇瓣上,冷声命令,“张嘴。”


无论外表多么光鲜,无论身着的衣裳多么华贵,都改变不了内里糟污的事实。

他想起初见谢惜棠时的模样。

少女梳着百合髻,水青色的发带垂落,素手掀开轿帘,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望向他。

在她命人将他救下时,他还生出了一丝祈望。

这样面善的姑娘,或许是有着一副软心肠的。

可很快,他的妄想便被打破了。

他被带到了牙行。

自六岁起,少年便开始流浪逃亡。

他辗转过许多城池,数次被卖进牙行,又想尽办法逃出,他知道那是怎样一个可怖的地方。

似他这般皮相尚可的,会专门隔出,供给贵人们取乐。

其中不乏癖好吊诡、磨人性命的。

少年眸光暗淡,身体的疼痛已经不能激起他的反应,他像是被剥离了躯体,肉身还在痛苦,意识却缥缈了起来。

他忍不住想,接下来她要做什么呢?

先剜去皮肉,扯开伤口,看他鲜血淋漓,接下来该鞭打他了吧。

她好似没有带马鞭,只带了几瓶药。

少年漫不经心地想,可能是些烈性勾缠的药吧。

想看他丑态百出,像狗一样乞求。

上一个对他用这种药的人已经被他杀了。

她也不会例外。

等身上的麻绳解开,他会割下她的头颅,再悬挂在......

冰凉的触感将少年的意识拉回。

古朴的草药气味让他的脑子凝滞了一瞬,下意识偏头去看。

却被少女的声音喝止:“别动!”

娇娇软软的调子,即便是刻意压沉,带上怒气,也依旧没有什么威慑力。

少年的动作却奇异地停了下来。

那双雾沉沉的眼睛盯着她,似是要将她整个人看穿,剖析出她的真正目的。

她穿着身鹅黄色的襦裙,粉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举着手中的小刀在烛火上来回炙烤,素白的手指扒开泛黑的伤口,对准糜烂的肉块挖下。

泛着乌色的皮肉被丢弃在浅口小碗中,少女动作迅疾地抖出瓶中粉末,手臂呈环抱的姿势绕到他身后,掌中布条展开,围着他的腰腹包扎了起来。

少年垂眸,只能看见她毛茸茸的黑色头顶,鬓发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缀着的莹白珠子轻拍了下他的唇角。

清淡的香气笼在鼻尖,他睫毛颤了颤,漆黑的瞳仁涌动着复杂的幽光。

谢惜棠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湿润的发丝黏连在白色的颊边。

这是她头一次替人包扎。

她猜到这乞儿身上伤不少,可没有料到他上身就没有几块好肉。

新伤旧痕狰狞地盘踞在胸膛上,分外恐怖骇人。

谢惜棠看过许多医书,自然能从伤口的外形、疤痕的走向判断出是如何导致的。

正是因为她清楚,所以才心惊。

鞭痕、刀伤、烙印、烫疤,左胸往下的位置还有一处很深的贯穿伤。

若非运气好,避开了致命位置,只怕早就命赴黄泉。

她眸子在少年脸上转了一圈,心下微微一叹。

瞧着也才十四五岁。

竟然受过这般多的磋磨。

前世他虽然站在谢映容那边卖命行事,可总归是在她死去之后才出现的。

谢惜棠就算是再迁怒,这笔账也算不到小乞儿头上。

她暗自将‘不顺从便断掉手筋’这一念头消去,若他不愿效力,打发得更远些就是了。

谢惜棠脸上神情软和了一些,蹲下身子,去查看他的腿脚下肢。

王婆子随手找来的衣物比较宽大,少年又瘦得不剩二两肉,裤管空荡荡的,随手一捋便能将裤腿推至大腿根。

从她进来开始,就在角落里装木头的少年突然挣扎激动了起来。

他脚腕被麻绳牢牢捆住,自然逃离不开,但劲瘦的腰肢却扭动着,试图避开她的手。

那双阴郁的眸子陡然有了亮色,从脖颈到耳根皆被熏染成绯红。

谢惜棠看懂了他眼里的羞愤,手指顿了顿,柔声解释道:“医者心中并无男女之别,你不必不自在。”

但很显然,少年并不接受她的这套说辞。

这种反应也正常。

时人颇为在意男女大防,就连京都这等繁华地方之地,都没有女郎中,顶多有几个打下手的医女。

小乞儿只怕是头一次被女子疗伤。

只是令谢惜棠讶异的是,她处理小乞儿上身伤口的时候,他还一副任君处置、半死不活的模样,怎么现下突然在意起来了。

谢惜棠只好将他下面的伤暂时搁置。

“腿上的旧伤虽不致命,但拖久了会对往后行走有妨碍,我将你买来做护卫,自然不能由你任性,让银钱打了水漂。”

谢惜棠收拾了番地上的狼藉,用帕子将手指上的脏污擦拭干净:“我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若你仍不自己处理,便由我处置。”

少年沉默地望着她。

骗子。

他烂命一条,面容淤肿,在牙行也是最低贱的货色,身价还比不上她手中的一瓶药粉。

若当真珍惜银钱,该对他不管不顾,只管打发他去干脏活累活才是,何必要耗费心思,用上这般多的药物,亲自来替他疗伤。

可如果不是为了银钱,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某种可能,少年眸光颤动,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胸口像是盈了一团滚烫的火,让他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少女柔美的侧脸,眼底暗色翻涌,两股念头在脑海中打起了架。

一股念头在说,别妄想了,低贱的臭乞丐怎么可能收获到他人的好心?这么多年的惨烈现实还不够自己清醒吗?

一股念头虚弱地挣扎,万一呢,万一上天垂怜呢......

他口中的布团突兀地被人取去,紧接着,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块糕点塞进了他嘴里。

他尝过最好吃的食物,也只是路人扔在他面前的半个烧饼。

里头裹着酱菜,面皮带着余温,口感粗糙,还有些剌嗓子,对他而言却有如珍馐。

而嘴里的这块糕点,软糯甜香,馥郁绵顺,入口便化在唇齿间。

是他从未尝过的好滋味。


京城物议沸然,就连谢府后院的丫鬟们都在私下讨论。

谢惜棠那时心灰意冷,浑浑噩噩,却也偶然间听了一耳朵。

说是郑国公最受宠爱的幺女在寿诞当天与人苟合被撞破,老夫人气急攻心骤然病倒,没过两天便撒手人寰。

好好的喜事变成了丧事,实在令人唏嘘感叹。

谢惜棠想,虽然有点缺德,但对她而言说不定是个机会。

在安平伯爵府用过午膳后,谢惜棠便再一次来到了范郎中所在的医馆。

她带着帷帽,装作医女学徒的模样,观察他诊脉治病了一个下午,看出了许多门道。

有些东西是再高天赋都弥补不了的,譬如经验。

范郎中能够从简单的几句对话中便判断出对方的病情,简单查看过舌苔眼皮后,迅速地写下对应的药方。

往往是谢惜棠还在琢磨这些症状符合哪些病症描述时,他就已经看诊完毕。

谢惜棠大为叹服,临走时她借走了许多医书。

虽说她想专注于妇科杂症,但对其余病症也不能一窍不通,多看些书总是没错的。

谢惜棠行事有分寸,借的都是些很常见的通用医书,范郎中也愿意卖安平伯爵府一个面子,特意取了他曾经批注过的,有了注释,理解起来无疑方便许多。

她让谢星凛先将书本放置在马车上,忍不住又转头询问道:“范大夫,我有一事不明,不知范大夫可否为我解惑?”

“小姐但说无妨。”

“范大夫可曾听说过,有人的血液可以解除药性?”

范郎中摸了摸胡子,沉吟了一会儿:“这倒是稀奇,某从医多年,从未见过这般奇特的体质,不过......”

他顿了顿,又道:“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某早年四处游医时也曾听过,传家较久的医门都会有不外传的秘法,延年益寿活至近一百三四十岁都有可能,想来血液解毒也不是不存在。”

谢惜棠心里装着事,上马车的时候瞥了一眼站在轿子旁边,微垂着头,神情恭敬的少年一眼。

她道:“上来。”

谢星凛手指蜷了蜷。

他板板正正地坐在离谢惜棠最远的位置,专注地望着地面,仿若那上头雕了什么让人目眩神迷的花样一般。

他脑子是空的,连呼吸都压抑着,黑色劲装下的躯体紧绷,抿着唇,似乎在等待着死刑的宣判。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他这样的贱种,又怎配沾染小姐。

月亮就该高高悬挂在天上。

谢惜棠支着额头:“怎么又不说话了?昨夜——”

她话还没说完,少年便猛地跪在了她面前,扑通的一声响吓得她心惊肉跳。

少年低垂着头,额发落在他清隽的眉眼上,唇色苍白:“属下......属下甘愿受罚,只求小姐别驱赶属下离开。”

“谁说要罚你了?抬起头。”

少年呼吸颤抖,视死如归般仰起脸,浓密的睫羽颤得厉害,眼尾泅出一抹红,眸底闪着破碎的水光。

这是谢星凛伤好以来,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他。

那双总是透着狼一样狠厉的眸子如今盈满了痛苦与脆弱。

褪去强装出来的凶悍后才发现,它其实是极为清澈的,漂亮得像是上好的冰种翡翠。

蒙着水雾的眼睛就这样看着她,祈求她的原谅,惧怕她的抛弃,如同受了伤的雪白猫崽,没有一丝一毫的攻击性。

谢惜棠手指在他眼尾按了按,湿漉漉的眼睫刷过她的指尖,留下细密密的痒。


他知道如今的他很不对劲,想法污浊难堪。

可他难以控制自己混乱紊乱的理智,甚至期盼着她再重一些,让这份痛苦更深刻一些。

谢惜棠难以分出心神去注意到谢星凛的不对劲,因为马车外的那道声音正是来源于季驰。

冷淡的、散漫的,是季世子一贯以来的疏懒腔调。

得益于谢惜棠对季驰的熟悉,才让她能在听到这个嗓音的第一瞬间做出反应,将谢星凛藏好。

她当然不是出自心虚,也不是因为惧怕,单纯是不想给自己的攻略增加意料之外的麻烦。

诚然,增加竞争者,让男人感受到压力也是一个推进进度的好方法,但她在季驰心里的分量还没有重到那个地步。

以季世子的霸道个性和过强的自尊心,只会断然掐掉刚露出头的好感苗头,毫不犹豫地与她断掉联系。

她不会冒失地去赌。

男声再度响起,这一次距离她更近了些:“谢惜棠?”

少女定了定神,浅浅吐出一口气,脸上恰如其分地揉出一个温柔中带着娇羞的神色,手指撩开窗帘一角,眸光露出欣喜,语调都是上扬的:“季世子,好巧。”

季驰不咸不淡地‘嗯’了声,薄薄的眼皮半压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是说有事?怎么在街上闲逛。”

语调漫不经心,眸光却带着股审视的意味。

季驰并不好糊弄,拙劣的谎言在他面前毫无意义,但谢惜棠并不惊慌。

在决定好不与他见面时,她便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昨日她同季驰说和其余人提前有约是真的。

皇城下的贵小姐们喜社交抱团,三两日便寻个由头办诗会赏花园听戏曲。

谢惜棠身上有季驰未婚妻这一层身份,收到的帖子实在不少。

她挑了个应下来,又临时告知自己去不了。

“与几位交好的小姐约定去花梨苑听曲儿,有些疲乏便提前回来了。”

她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她一早便告知那群小姐临时有事,推了邀约。

万隆镖局与花梨苑是同一个方向。

就算季驰不信她,私下自己再去打探,也查不出什么不对劲。

她神色实在是坦然,任谁都猜不到她在撒谎。

得知她是真有约,不是骗自己,季驰眉眼间的冷凝散去了些许,只是嘴巴依旧不饶人:“你还有闲心听曲?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等到了秋猎那日别说头名,别吊末尾都是运气好......”

他说话从来都是带着三分刺,以前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看到谢惜棠因为委屈而耷拉下来的眉眼时,他突然就不自在了一下。

更过分指责的话生生被他吞了回去。

季驰皱眉,硬邦邦道:“我说的是实话,学马术哪有那么容易,你要是生了退却之心便尽早认输,免得耽误彼此的时间。”

“我不,”谢惜棠立马回应,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倔强不服输的小鹿,声音却透着股细弱可怜,“你答应了我,不许中途反悔。”

毛毯下的少年忽然动了下。

谢惜棠心下一紧,她怕被季驰看出不对劲,于是两只手都扒在了马车窗沿上,帘布被她全然撩到了脑后,探出一张白生生带着粉意的脸。

双腿也因为这个姿势往前缩,彻底远离了谢星凛,毛毯下的二人之间拉出一块不小的空地。

少年心都空了一瞬。


第二日一大早,一辆马车停在了凌王府门前。

谢惜棠靠在马车厢壁上,身上搭着柔软的毛毯,一双眼半垂着睁不开,显然是困顿极了。

流溪小声道:“小姐,到了。”

“唔,不着急,”谢惜棠将身子往毛毯里缩了缩,只露出半截玉白的小脸,“不必前去交涉,就在这里等。”

为了今日的准备,她拢共也才睡了两个时辰,实在是困倦得不行。

流溪身为谢惜棠的贴身婢女,小姐做了什么她自然都是知晓的,大半夜还在泡花瓣浴,衣裳也是提前拿香熏过的,一头未束的发丝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明明未施脂粉,却透着股令人心折的娇怜,比盛装打扮还要动人。

美得毫无距离感,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把玩。

流溪心想,小姐当真对季世子一往情深,只是见个面,便耗费了这般多的心神。

她又忍不住觉得季世子不知好歹,依她来看,小姐的美貌气质便是做宫妃娘娘也是做得的,季世子不捧着小姐,还要让小姐追在他身后跑。

凌王府守门的仆从往马车的方向打量了好几眼,自然也看清了马车上悬挂的谢府的牌子。

门从在外头询问:“是礼部侍郎谢家的马车吗?”

流溪掀开轿帘下来,同门从走远了些,刻意压低了声音,免得惊扰自家小姐休息:“是,我家大小姐前来拜访,劳烦您通报一声。”

谢家与凌王府的亲事人尽皆知,门从自然不敢怠慢,领命便往府里走。

穿过廊桥时遇上了在园中练枪的世子。

凌王府家教严,凌王是凭借军功封的异姓王,季驰作为世子就算性格再桀骜不驯,也雷打不动十八年如一日地早起训练。

门从有意卖个好,乐呵呵道:“见过世子爷,谢府的大小姐到了,在府外等着呢,世子可要一见?”

季驰动作僵住了,向来冷冽的凤眸都瞪圆了一些。

“谁?”

“礼部侍郎谢府,谢家的大小姐。”

季驰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谢惜棠?她来做什么?

但很快,季驰就想通了。

他嗤了声,嘴角却有些控制不住地向上翘起,低声:“都说了今日没空没空,怎么还巴巴找到府里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到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

门从还准备去通报给长公主和凌王,被季驰制止了。

他道:“不必打搅父亲母亲,她是来找我的,我出去就是了。”

言罢便朝着前门而去,刚走出几步又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裳,转身快步往自己的住处跑。

等谢惜棠见到他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

少年边踏上马车边吩咐:“停在大门外像什么样子,往京郊走。”

他身上还带着似有若无的一丝水汽,萦绕着清淡的香味,眉目疏朗冷峻,状似不耐道:“找我做什么......”

他声音顿住了,似是没想到马车内里会是这样一番情状。

少女脸颊泛粉,窝在雪白的毛毯中,如云的乌发尽数披落在肩头,长而卷的睫羽安静的在眼睑投下阴影,听到声响后皱了皱鼻子,将脸往毛毯下又深埋了些。

一副酣睡好眠的娇憨之态。

季驰有些脸热,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谢惜棠眼睫颤了颤,圆而翘的猫儿眼蒙上层水雾,茫然懵懂地看了他一会儿,露出个纯澈欣喜的笑,声音糯糯的还带着鼻音:“你来啦。”

季驰喉结滚了滚,不自在地偏开视线,语气凶恶了些:“不是跟你说了今日没空吗?”


马车内,谢星凛将身体缩成一团,安静地靠在车厢的角落。

“你坐在地上干什么?”谢惜棠咬了一口糖葫芦,“坐榻上来。”

少年别开於肿的脸,声音闷闷的:“我脏。”

“我不在意,”她看少年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声音冷了点,“这是命令,坐上来。”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半直起身子坐在榻上,只是接触面小得可怜,只怕马车稍微颠簸一下,他便要被颠下去。

谢惜棠纳闷地看了眼几乎要将整张脸埋进衣服里的少年:“你这样不闷吗?”

少年没说话。

谢惜棠:“你是很冷吗?车里有毛毯可以给你盖。”

依旧是锯嘴葫芦。

谢惜棠甚至怀疑方才比试的时候,镖师将他的嗓子给打坏了。

她不是喜欢闲聊的人,但也不希望对方对她抛出的话题视若无睹。

任谁一个人唱独角戏都会觉得尴尬憋闷。

谢惜棠干脆也不说话了,专注地吃着自己手里的糖葫芦。

透亮澄黄的糖浆包裹着酸甜的山楂,丰富的口感在味蕾蔓延,谢惜棠双眸满足地眯起,刚刚的那点不愉快很快就消散了。

像这类街边的平民吃食,上一世的谢惜棠从没有接触过。

虽然比不上酒楼茶肆中那些大师做出来的茶点来得精贵细腻,但直接纯然的味觉享受反倒更能触动情绪。

她想,比起做一个连吃喝都要被管束的内宅闺秀,她更想随心所欲,畅快自由地决定自己的人生。

报复完该报复的人,寻到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积攒足够多的银钱,然后离开谢府,离开京都。

游览山水、踏访名胜......

她想要的便是这样的生活。

谢惜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全然没有注意到马车中的另一个少年此刻几乎要将自己的衣服布料抓烂了。

他痛恨自己嘴巴的愚笨,害怕就此惹了她不喜。

明明今日达到了她的要求,却因为他的笨嘴拙舌将事态发展到这样不妙的境地。

他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踌躇失措之间,听到外头传来一道冷冷的男声。

“且慢。”

谢星凛余光看见少女脸色僵了一瞬,随后目光如电般看向他所在的位置,不由分说地命令道:“凑近点,蹲到茶案底下。”

说着便取了宽大厚实的毛毯,脱了绣鞋半躺在马车坐榻上,将自己的下半/身和他盖了个严严实实。

毯下昏暗,但依赖于他这些年的求生挣扎,早就练就了一双在黑夜中也能照常视物的眼睛。

他们离得实在太近,少女的小腿几乎是贴着他的肩膀,独属于女子的清幽体香在狭小的空间内悄然弥漫,愈加馥郁,甚至熏得少年头脑都发昏起来。

厚实毛毯带来的热意烧得他整个人都开始发烫,唯有少女丝质的裙摆能够带来一丝凉意。

“别动!”

少女压低着声音,似是不满他的擅作主张,足尖训斥般轻轻踹了他肩膀一下,声音娇气又凶横:“不许发出声音!”

他闷哼了声,压抑地咬住了自己的虎口。

肩膀上结的血痂在少女的踹动下再次裂开。

但比起疼痛,此刻在他胸腔充盈着的却是一股奇特的满足感。

这份感受是她带给他的。

拉他出淤泥的月亮如今离他那么近,处在他触手可得的地方。

这样的念头一旦升起,伤口的痛楚便如同流水般逝去,少女正与他贴在一起的认知如同一把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沸腾灼热起来。


热。

好热。

从小腹升起的燥意一路蔓延到全身,灼烧得她喉咙发紧,眼前摇晃着破碎的光晕。

谢惜棠紧紧咬住腮肉,口腔中弥漫的血腥味将她摇摇欲坠的理智拉回,她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打量起周围的陈设,凉意爬上脊椎。

这里竟然是静安寺的客舍。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来到这里。

联系到自己如今的情态,一个荒谬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她重生了。

重生到一切噩梦发生的那晚。

上辈子就是从此刻开始,她的人生滑向了深渊。

作为礼部侍郎的嫡女,她被人发现在皇寺与护卫通奸。

衣衫不整的情状被众多前来听经的命妇贵女们瞧见。

皇寺失贞,秽乱无德。

凌王府的退婚书第二日便送到了府上。

父亲不愿意失去这门高枝儿,将婚约的人选换成了继妹。

而她,在失去了所有利用价值后,被匆匆嫁给一个穷酸落魄的举子,成为了整个京都的笑柄。

她本以为已然坠入深渊,却没预料到,更噩梦的还在后头。

穷酸举子竟是多年前谋反之臣的遗孤。

她偶然间撞破秘密,自此被囚禁于后院,每日灌下令人衰竭的药物,逐渐失去五感,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失去了性命。

死后她才知晓,原来此番世界竟是个话本子。

她是原女主,继妹是穿书女。

在原本的剧情走向中,她会与凌王世子先婚后爱,携手一生。

穿书女眼红她的气运与姻缘,便先与凌王世子暗中交好,提升好感;后又联合继母秦氏等人,设下皇寺通奸这等毒计。

让她失了清白与名声犹嫌不够,明知举子的反贼身份,却故意引导父亲将她嫁过去,意图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永无翻身余地。

仅仅是因为穿书女的私欲,她的人生天翻地覆。

谢惜棠面颊苍白,鬓边满是湿汗,喉间却发出一声古怪又低哑的轻笑。

或许是上天终于听到了她的不甘,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让她回到了噩梦开始的前夕。

这一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定然会将前世对不起她的人踩在脚下!

酥麻强烈的燥意灼烧理智,谢惜棠狠狠咬住腮肉,毫不犹豫地拔下鬓发间的金簪,用尽全力扎向大腿。

鲜红的血花在衣裙上蔓延,剧烈的疼痛唤醒了理智。

房门被反锁,她拢起茶壶内剩余的药渣,猛地推开窗户,踉跄着从窗台上滚了下去。

手掌与膝盖皆被擦伤,可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继母秦氏提前安排好的“护卫”,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只待天光放亮,她的“贴身丫鬟”便会恰如其分地撞破这桩丑闻,尖叫声惊动整个皇寺,让她坐实失贞的名头。

霸道的药性仍旧在身体中蔓延,谢惜棠大口呼吸着,凭靠着上一世的记忆,跌跌撞撞往后山的方向跑。

她记得,后山的院墙处有一个狭窄的狗洞,从这里钻过去,就能抵达那人独居的小院。

夜色翻滚,乌云蔽月。

年轻的僧人身穿灰色的僧衣,借着烛火的光晕,翻动着手中的经卷。

忽的,窸窸窣窣的奇异声响自屋外传来。

年轻僧人眉头微皱,略显困惑地站起了身。

他身量极高,挺眉深目,略显狭长的眼尾下生了颗红色的小痣,面容在暖黄光晕的氤氲下,泛出玉色的光泽。

僧人披了件单薄外裳,推开了房门。

一道身影匍匐在台阶上,微风拂动,淡淡的血腥味飘散。

听到开门的动静,谢惜棠混沌的意志被撞开一处缺口,她费劲地抬起了头。

月色下,少女鬓发湿濡,面色苍白如纸,水雾弥漫的眼却如同一团燃烧殆尽的火焰。

她喘息着,殷红的唇瓣微动,眼梢漾开一抹惊心动魄的艳色。

声音沙哑,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求您,救我。”


等季驰回去的时候,宴席已然快到尾声。

郁嘉端坐在桌案前,一眼就望到了他唇上的痕迹。

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即便还未通过人事,也已然对这种痕迹有数。

郁嘉手指蜷了蜷,想起那张白净明艳的脸,心中莫名不快。

即使搅起纷争的舞姬又坐回了他的边上,笑盈盈地喂他喝酒,也缓解不了他此刻的憋闷。

朝后望去,并没有看到谢惜棠跟上来的身影。

这算什么?郁嘉不由得想,哪有这般做人琴女的,主家还未走,她倒是先离去了。

虽说她之前是替他出了口气,可如今看来,他更像是二人之间打情骂俏的工具。

注意到季驰唇上咬痕的不止郁嘉一个人。

这群纨绔子弟里,有一小郡王与季驰走得较近,为人秉性风流,红颜知己无数。

他促狭地笑道:“还挺激烈。”

季驰本不欲搭理,但谢惜棠今夜的种种表现实在是怪异。

他琢磨不出来原因,场上又没有旁人比小郡王更懂女人,于是别别扭扭地问道:“这女子作风性情突然大变是为何?”

“你说的是谢大小姐?”

“......不是,”季驰板着脸,“是别人。”

小郡王心知肚明,笑笑没戳破,装作无知道:“这女子与你是何关系?她钦慕你?”

“......嗯。”

“那你呢,你倾慕她么?”

“自然没有,”季驰不假思索,皱眉,“我对她很厌烦。”

小郡王摇了摇扇子:“这男女之事最是简单,讲究的便是一个你拉我扯,那女子突然在你面前变了性情,自然是打着以退为进、欲擒故纵、改头换面的主意,引起你的关注。”

季驰凌厉的眉眼往下压了压,嘴唇紧抿:“投机取巧,故作聪明。”

“套路虽旧,但胜在有用,”小郡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瞧瞧,你如今不就因为她的变化上了心吗?”

季驰哽住了。

他还答应了莫名其妙的一月之约,要手把手地教谢惜棠马术。

小郡王说得没错,谢惜棠此举全然是为了创造两个人相处的机会,想要和自己多有亲密之举。

但很快,他的心又定了下来。

他不是那么好算计的人,既然赌注已定,他绝不会让她赖掉。

他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仅凭一个月的相处,绝不可能让他心软改观,主动放弃赌约。

谢惜棠会为她的算计付出代价。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谢府这头好端端一个大小姐,说出去吹风便没了人影,急坏了一屋子的人。

虽说能上画舫的都非富即贵,绝无可能混入宵小之徒,但谢惜棠毕竟是个妙龄女儿家,突然不见了怎能不让人心焦。

侍从婢女都派出去寻了,好在谢惜棠她自己回来了。

谢恒脸色难看,秦氏在一旁劝慰,谢映容神色探寻:“长姐去了何处?怎的也不遣人告知一声,父亲母亲都担忧极了。”

谢惜棠告了罪,脸上少有地在谢恒面前露出了小女儿情态,娇嗔道:“父亲莫怪,女儿本来只是就近吹风醒神,不曾料到遇上了熟人,多聊了几句这才耽误了时间。”

“熟人?何人?”

“父亲可曾记得来时这画舫侍从说三层被贵客包下,没想到贵客竟然是季世子。”

谢恒脸上的不悦彻底散去,大喜道:“竟这般巧合!世子与你说了些什么?”

谢映容在听到‘季世子’三个字的时候慌了神,手指拧着帕子,耳朵也跟着竖了起来。

谢惜棠娇羞一笑:“世子说秋猎在即,想起女儿马术不精,便想着亲自来教习我。届时他夺得男子组的头名,我取得女子组的头筹,不失为一段佳话,再般配不过了。”

谢恒畅快大笑,连说了几个好字。

他只觉得最近运势极佳,白日还在担忧两人感情不佳,晚上便有了转机。

谢映容的心情就没有那么美妙了。

她强笑道:“长姐连骑马都不会,一个月便要夺得头筹,只怕是有些困难。”

她就不明白了,画舫家宴这件事在原书中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男女主怎么还能搅和到一块儿去?!

难不成这就是剧情的自我修复能力?不管她再怎么插手,这两个人就是会产生交集然后相爱?

这显然是谢映容没有办法接受的。

她必须得夺走这份姻缘,她才不想像原文中的谢映容一样,最终嫁给一个不求上进的庸碌男子,一辈子被谢惜棠踩在脚底下!

谢惜棠柔柔笑道:“是难了些,但我会努力的。”

谢恒摆了摆手:“尽力便是,明日让人给你做几身骑装。”

同是男人他看得明白,学马术是假,小年轻谈情说爱是真,学得精不精不要紧,重要的是得穿扮得漂亮。

谢惜棠自然不会把赌注一事告知谢恒,任由他误会下去。

归家时已然到了戌时末,谢惜棠舒舒服服地沐了个浴,询问道:“他睡了吗?”

流溪知道她问的是谢星凛,当即摇了摇头:“奴婢来时看见他屋内的烛火还亮着呢,小姐寻他有事?”

谢惜棠随意擦了擦头发上的水:“在画舫上打包了些糕点带回来,你去给他送一盒,其余的由你做主,分给院里其他人。”

流溪面露喜色,高高兴兴地应了下来。

画舫里的吃食精贵着呢,哪里是她们这些人能碰得到的。

“小姐对他真好,”流溪补了句,“当然了,对我们所有人都很好。”

谢惜棠笑笑没反驳。

屋内烛火轻晃,她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的眉眼有些出神。

她好吗?

不是的。

谢惜棠知道,她并不纯粹,甚至算不上善良。

她关心谢星凛,只是因为他有利用的价值。

她想要这个少年为她所用,总得给点甜头,才能让他感念恩情,不愿离开。

十六岁的少年,即便满是防备,在感情上也浅得一眼能让人看透。

稍微触碰便会脸红,再亲密些,连背脊都抖得厉害。

她知道自己的优势,也看得清他眼里小心翼翼的渴求。

给一些怜爱就能钓住他的话,那就给吧。

正如她一开始所说的,她早就不算个好人了。


前世死后灵魂飘荡,谢惜棠知晓了世界的真相只是一个话本子,谢映容的躯体内容纳的是异世来的魂魄。

刚离体的那段时间,谢惜棠还保有意识,出于对谢映容的怨愤与好奇,时常晃荡在她身边。

她听到了谢映容在四下无人时的低语,渐渐拼凑出了异世的模样。

在那里,男子可做的事情女子皆可做,有许多便利奇特的物件,比大雍朝要繁荣强大得多,其中的差距跨度近有千年之久。

谢惜棠不明白,这异世来的魂魄自幼生活在那样好的环境里,为何会滋养出这般狠毒的心肠。

更令人不解的是,她既然在男女平等的世界里长大,缘何会爱上如季驰一般骄纵桀骜,有大男子主义的人,甚至甘愿在季驰面前伏低做小。

她分明可以凭借着千年的优势,自己博出头。

她想不明白,最后只能归结为一句——人各有志。

谢映容脸上挂着甜笑,心里却有些打突。

来郑国公府赴宴这件事在原文中是没有的。

自从她在静安寺与秦氏一同谋划着给谢惜棠下药后,剧情就如同脱了缰的野马,完全超出了控制。

谢映容原本以为,就算下药失败,剧情也只不过是依照着《娇宠》这本书原定的走势来发展。

她掌握先机,总有机会再下手。

事实证明,她想的太简单了。

从谢惜棠孝顺的名声大噪,再到季世子与谢惜棠约定好教马术,她的信心在一个接一个的变化中渐渐堙灭。

金吾卫靶场中,季驰毫不客气驱赶她离开的话语更是让她惶惶然。

她心生退意,这才在秦氏的劝说之下精心打扮,看能否找到不属于季世子的其他人选。

马车在郑国公府门前停下。

国公府世子是位温文尔雅的青年,容姿俊逸,现今在翰林院任职。

他站在门前恭迎来宾,朝谢恒拱了拱手:“谢大人快请进。”

又朝谢惜棠她们一笑:“想来是谢夫人和两位小姐,竹韵,带贵客们入女宾席位。”

郑国公府的布景很雅致。

竹林山石,层峦叠翠,曲水廊亭,掩映成趣。

每走数十步便会经过一个石桌,上头摆放着棋盘,琉璃棋子纵横交错,厮杀激烈,谢惜棠自幼便学习琴棋书画,棋艺鲜有对手,自然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精妙。

“这是?”

竹韵笑道:“国公爷酷爱下棋,特意摆了些难解的残局,若今日参宴的宾客有谁能解开,便可自国公爷私藏中随意取一物带走,算是给宴席增点趣味。”

谢惜棠来了兴味,正想沿着路途一一寻过去,看能否有她可以解开的,秦氏却没有那么多耐心。

如今距离开宴还有半个多时辰,正是与其他贵妇们攀谈的好时机,可以带着谢映容去年轻儿郎面前露露脸,等正式开宴了,男宾女宾分开,便没有机会了。

国公府仆从护卫众多,今日来的又都是贵客,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

秦氏便露出了个和善的笑意:“棠儿若感兴趣,便先自行看着,流溪,看顾好小姐,记得开宴前过来。”

注意到这沿路棋盘的显然不止谢惜棠。

郑国公在儒生中颇有名望,他虽年事已高,却不似某些高门世家般以势压人,与之相反,郑国公对寒门子弟颇为友好。

会试在即,京中汇集了各地的学子,稍有门路的都借着机会来了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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